正月初六当天,我和父亲难得没有出门,而是在罕见地交流武学。
父亲自称在修炼上没有多少天赋,见解和功法也是祖父强迫地灌输给他的,可说起来却头头是道,让我收获良多。
“砰砰砰!”
一段敲门声打破了我们父子二人的谈话,声音急促。
父亲看了看我,神色疑惑,但还是从石凳上站起来,朝院门走。
此时门外的人再次拍向木门,声音比刚才还大,显然来者很急切。
“来了!别敲了,门要烂了!”父亲赶紧高声说了一句。
但是拍门声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越来越强烈和快速,使我听着心里没来由地发慌,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谁啊!”
父亲放下门栓,拉开了院门。
来者身穿白色便衣,银冠束发,面色英俊,但却风尘仆仆的样子,粗重地喘着气。
是他?
我稍稍睁大双眼,心里一惊。
那只见过几面的华桓为何会来我家,看起来还如此着急?
“你……”
父亲刚开口,却被对方打断道:“恕晚辈华桓无礼,实在有急事前来告知,还请关门详谈。”
他说话非常之快,气都要喘不上了,说完才猛吸一口。
而父亲面色也稍微变了下,旋即快速关上门,沉声道:“华公子里面请。”
“多谢伯父,可以的话,我们还是进屋再说,此事事关重大,要小心旁人。”
华桓简单地行了一礼,就自顾自地往我这边来。
看着他一步步走近,我也慢慢起身,心跳得越来越快,,手悄悄攥紧。
“路仁,是王教谕出事了,我们进屋说。”
一句话,却犹如晴天霹雳般将我当场怔住。
师父他出事了?
出什么事,是受伤了还是什么?严不严重?
因为什么?
顿时我心里冒出来无数疑问,但却不敢开口主动吻,我怕会得到坏消息。
“路仁?进去吧,听他说说是怎么回事。”父亲拉了拉我,脸色也不好看。
呆呆地点头,我跟在父亲身后进了屋子。
父亲关上门,而华桓立即抄起桌上的水壶直接往嘴里灌,喝完了才抹了把嘴,重重坐下。
他眉眼疲惫,却没有再作休息,语气肃然地道:“三天前,王教谕在南州被天行司抓捕,罪名是武门之变余孽。”
如果说刚才华桓说王教谕出事了,我还抱有侥幸,以为是受了重伤。
但这回听到的却更让我心生绝望,崩溃间只觉头晕目眩,要向后倒去。
“路仁!”父亲赶紧扶住我,一道浑浊的力量从背后涌入,“稳住心神,切勿胡思乱想!”
他的呵斥令我清醒过来,然而我却欲语泪先流,无助道:“父亲,师父他……”
话都不敢说完,我怕会一语成真。
武门之变余孽啊,那是什么罪名?
当初太后可是把参与了这场行刺的所有门派家族全部屠戮殆尽,无一活口,绝学武功付之火炬,不许世人再学。
如今师父居然会是这场可怕叛变的余孽,即便过去了十二年,可太后能放过师父吗?
可是又怎么可能呢,师父虽然严厉,但为人师表,对我是真心实意地传授武功,绝对不是参与进那样的事情。
父亲只是摇摇头,说:“听人家讲完。”
我转头看向华桓,无语凝噎,只希望结果不要太糟糕。
后者见我如此,深深叹口气,继续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王教谕真名王尔,是以前江湖上出名的点穴世家,江南水庄的少庄主。”
“江南水庄还存在时,就曾明言不满受到朝廷的管制,话里话外充满了对皇宫的敌意。王教谕年少时就不喜欢庄上的态度,时常和家里人争吵,最后不欢而散,发誓和水庄断绝关系,化名去了北方参军。”
“五年后,武门之变发生,王教谕的父亲,也就是江南水庄庄主王奉天,正是这场刺杀的主谋之一,事后太后没有放过庄上任何一人,包括仆役。”
“而且也知道有位少庄主,只是一直没有查到他的去向。直到今年年初,王教谕回家祭奠,被蹲守在那的天行司抓住,问出了真实身份。”
“现在正被带往南都,昨日太后已经通过加急信件知道了这件事,并且在宫中和几个大臣商量了如何处理。”
“家父正是其中一人,他回家后就让我连夜赶来告知你此事,好让你有所准备。”
听完后我才终于对师父的身世有所了解,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怪不得师父他屡次嘱咐我不要向外人提及功法叫什么,就连去官府报备时用的也是假名。
而且每当我问起他的名字和往事时,都有痛苦愤懑之感,想不到背后还有这般曲折。
不过既然太后找人商量此事,那是不是说明还有回旋的余地了?
心里突然燃起希望,我急忙问道:“敢问华大哥,商讨的结论如何?”
听见这个,华桓也是挤出来一丝微笑,道:“虽然这个话不该在这种场合讲出来,但终归是不幸中的万幸吧,最终太后决定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废去了王教谕武功,让他在牢中了结此生,不得赦免,也不允许任何人探视。”
我想笑,庆幸师父保住了一命,可这结果似乎与死了又没什么区别,于是笑得比哭还难看,眼泪再次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华桓面露不忍,但还是叹气道:“此事真的太过突然,谁能想到王教谕会是江南水庄的后人。”
“家父让我告诉你,这事很可能就是秘密处理,不会公之于众。我前来与你讲明,只是让你知道,还望路仁弟弟和伯父不要外传。”
对此父亲诚恳地感谢道:“这是应该的,华公子肯前来相告已是大恩,又怎敢再添麻烦。这事我和路仁都会记在心上,来日必定报答。”
华桓微微一笑,站起身来说:“事情既已经说明,那华桓就先告辞了。”
“留下来吃个饭呀,马上到晌午了。”父亲挽留一句。
“不了不了,本就唐突前来,又噩耗相告,哪里好再多有叨扰。”
边说华桓边往外走,转眼就到了院门口,又转身拂礼道:“还请伯父留步,华桓告辞。”
“再次感谢华公子,这份恩情我们父子一定会记住的。”
我愣愣地站在屋门处,还没从这事中完全缓过神。
明明年前师父还好好的,为什么现在就突然成了武门之变的余孽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