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右手拉到了面颊庞我才停下,其实还有余力将弓弦撑开的,但想想还是算了,这样的程度应该能碰到箭靶。
憋着气息,从喉咙到胸部都有股难受的窒息在逐渐明显,周围所有动静慢慢停止,宛如凝固。
脑子空空,唯一剩下的就是我眼前的弓,箭和箭靶。
我集中精神,按照教谕的说法,将目光和箭矢以及箭靶中心练成一线。
敏锐的视觉似乎也给我的瞄准带来了优势,我不仅看得非常清晰,冥冥之中也有种射中靶心的提示,一直在指引我不断调整方向。
直到某一刻,我觉得自己对准了靶心,预感非常强烈,于是不再犹豫,果断放箭。
“噔!”
当箭脱手的那一刻,我的左手能感受到一阵如飓风在刮过,即使带着护臂也还有股微微刺痛。
不过我注意力瞬间就被正前方的靶子吸引了,饶是在射出去之前就有瞄中靶心的预感,当真看见正中靶心时,还是不敢置信。
我立马睁大了双眼,震惊之后就是满心的欣喜。
第一反应就是扭头看向张长乐,而他也刚好目瞪口呆地盯着我。
张了张嘴,他说话都有些结巴了:“你,你你你,你正中靶心?”
看见他这副呆愣无法相信的惊愕神色,我立马忍不住笑了出来,点点头道:“好像是的。”
说完看向他的箭靶,立即挑起眉毛,心里比刚才还要震惊。
张长乐的箭矢射中了靶心的小半,并且没入进靶子许多,不仅整个箭簇看不见,箭杆也有少许插进来靶子,可见他用了多大的力气。
更何况我能射准靶心,更多的还是靠着自身特别的眼睛和心中冥冥暗示。
但他应该是没有这些的,却也能在首次射箭时取得这样的成绩,实在了不起。
“射中了!有四个人都射中了!”
“你们看张长乐和路仁,他们两个好像中的还是靶心。”
“真的哎,第一次射箭就这么厉害!”
听到这些惊叹,张长乐似乎才回过神,同样称赞道:“行啊路仁,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老实说,是不是私底下自己练过?”
后半段的话他当然是在开玩笑,但由此也可见我这样的表现确实出人意料。
两位教谕没有先理会这个,而是招手让在外围的同窗过去靶子那,同时也带着我们过去。
首先就是围在我那的面前,杨安笑呵呵地说道:“才是第一回,路仁就射中了靶心,且箭簇完全没入。很好,准度力度都有,非常优秀。”
“嗯,路仁的确做得很好。”王教谕的语气变得稍许的温和,“自你们学习射艺开始,每年都要进行一次评级考核,作为科举选拔的参考。而像路仁这样的表现,可以直接定为上优。”
“届时无论是科试乡试,还是贡试殿试,最后都能成为主考官考量他名次的重要因素。所以,大家一定要朝这个方向努力。”
借着我的表现,王教谕适时地激励了大家,但也就此点到为止。
不少同窗作思考状地点点头,这时杨教谕走到旁边张长乐的靶子前,也是毫不逊色地夸奖道:“你们再看看张长乐的,也非常不错。虽然箭矢只偏离了中心一点,在力度上还胜了路仁一筹。”
说着,将他的箭拔了出来,然后笑道:“嗯,二寸有余,除去箭簇的一又三分之一,箭杆也没入进一寸多。这样的力道,至少也是中优。”
“张长乐和路仁两人果然厉害,文能考得秀才,武能骑马射箭,简直是全才。”
“对呀,这样的天才真是难得一见,而现在我们居然能同时见到两位。”
“关键还都是我们的同窗,以后说出去感觉也会很骄傲耶。”
“虽然不能一开始就有他们这样的优异表现,但我们可以努力向他们靠近。”
“对,见贤思齐,向他们学习,我相信终有一日也能射中靶心。”
“对!”
“……”
听见学生一个个满怀信心的言语,对自己和彼此激励,两位教谕相视一笑,皆是微微点头。
我一时有点愕然,被别人当成榜样学习也是第一次吧,多少觉得不习惯。
而张长乐就比较喜欢这样的氛围了,闻言毫不客气地道:“嘿嘿,大家不嫌弃我,肯这样说,那我也不能藏私。以后有射艺方面的问题都可以来找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一番豪言说完后,他转头看向我,满脸嬉笑之意,我知道是在要我表态。
无奈之下,我也只得开口道:“我也是,可能不像长乐一样花言巧语,但欢迎大家来找我一同探讨。”
“花言巧语?路仁你冤枉我。”张长乐凑到我的耳边,小声地不满道。
我也嘴皮子嗡动,道:“谁叫你充胖子还拉上我。”
“呵呵,好了,今天的课还很长,有的是时间让大家练习。”杨安早已恢复成往日笑呵呵的模样,挥挥手,让大家往回走,“刚开始的六人留在场内继续射箭,其他人移至场外。”
众人照做,靳玉齐东他们重新握好弓箭,看着神色比刚才要有信心许多,同时也轻松不少。
王教谕站在身后,看了看他们,朗声道:“现在我们不再下口令,你们自行练习,囊带里共有十支箭,射完为止。”
“期间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向我和王教谕提,我们也会观察你们的动作,及时纠正不对的地方。”
站在场外,我小声朝张长乐道:“我记得射艺考核,最低要求就是十中四箭,不论环数。这样看来,还是不难的吧。”
闻言他轻点下颌,回答说:“第一年的确不难,可这之后就不仅要求中靶的次数,环数也有限制,并且距离可不止眼前的四丈,会逐年增加,最远可达十丈。”
“好在第五年后就不再增加难度,考核也只有前三年要求强制参加,后面自愿。”我继续道。
说到这点,张长乐突然神色深沉地感慨道:“这也得益于我们如今算是太平,故而放宽松了些,放在以前就是年年必考。所以更容不得某些宵小破坏这来之不易的繁华。”
他最后的话不知是不是意有所指,我只觉得张长乐此时的眼神深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