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康十二年十一月初一,这注定会在庆云学馆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页。
太后莅临至此,激励师生,寄予厚望,并述说宏大愿想,邀众人共勉。
而最重要的一件大事,有圣旨令林青雨来年前往国子监就学,并会拜礼部尚书上官婉为师,更是得到太后亲自赐字“悬露”。
由于太后要来,耽搁了月底的休息,所以云先生特意放学馆三天假日。
第二天,我睁开眼,神清气爽地起来。
或许是昨天从太后那里受教良多,有所感悟。
此时刚下床,竟觉督脉的第五道气府悬枢有了一丝松动,不禁心下愕然,穿衣的动作也为之停顿。
这离打开命门穴才过了六天而已,为何悬枢就已经有开启的迹象了?
而且我也还未用内力去尝试冲击气府,按理说是悬枢最坚硬紧闭的时候,偏偏有了松开的痕迹。
这……
我没有觉得兴奋,反而生起了一丝恐惧。
事出反常必有妖,虽说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不少事都不能用常理考度,可那些事本就史无前例,也谈不上反常了。
但在开府这一块,是有前例可循的。
王教谕及其家里,多少代人都没有出现过我这种情况,开穴轻而易举,没有一丝困阻。
本来对此我就有些担忧了,还是师父常言安慰,让我不要忧虑想不明白的事情,至少目前看来是好事。
然而如今,体内的气府自行松动,这简直有悖《通穴经》上气府的说法——
气府自人出生后,便开始慢慢封闭,并且随着年龄的增长,那障壁会愈加厚实,也就难以冲开。
我不会真的是妖怪吧。
心里苦笑,调侃归调侃,然而若是真的成了怪物,恐怕这世间,至少在庆州城是再无立足之地了。
“喂!路仁,大早上就开始发呆,你傻子啦?”
后背一疼,我猝不及防地向前跌去,好在有底子,不至于摔倒在地。
我直接把还没套上的外衣揉成一团,转身就扔到了张长乐的脸上,没好气地说:“你才是傻子,我刚刚在想事情。”
扒落衣裳,随手抛给我,张长乐面露嬉笑,道:“想事情?莫非是在想学馆里的师兄都开始向青雨称字了?”
穿好便服,闻言我苦笑一声,觉得有点荒唐。
昨天太后离开后,林青雨在学馆的地位一下子变高了起来。
许多上前攀谈的师兄都不敢叫她“林师妹”了,而是称“悬露”,语气还非常尊敬有礼。
那副谦卑的模样,我当时见着还以为林青雨成了长辈呢。
后者也是极力劝阻,让众师兄莫要如此折煞她,照旧唤师妹即可。
不过他们哪里会同意,直言不仅是因为她被太后赐字,高中全国科试第一才是令他们心甘情愿折服的根本理由。
师兄们坚持,林青雨自然没法子改变,她父母索性便让女儿受下,并且坦言恐怕以后这样的场景只会越来越多。
思及林伯父当时忧虑的言语,我也莫名跟着起了些担心。
拍拍我的肩膀,张长乐轻声道:“别担心,一切还有我们呢。”
“嗯,无论怎样,青雨始终是我们的妹妹。”
我点点头,两人一齐推开门,到井边打好水洗脸醒觉,收拾好随身物品,关上门准备与伯父他们汇合,回庆州城。
好不容易来一趟,林跃和卫青莲两人自是在学馆借宿一晚,今日便和我们一起去城里,陪女儿三日。
来到后院广场,没想到我和张长乐两人是最后到的。
林伯父一家,素雅青白衣裙盼姐以及高大威猛王教谕都在,还有令我没想到的儒雅随和杨安杨教谕也来了。
走过去,我们先是向四位长辈问好,随后张长乐好奇道:“杨教谕,您也去庆州城吗?”
点头肯定,杨安笑容淡和,解释说:“这次你们同行的人多,王兄不放心,便请我来一起护送。”
闻言张长乐立马正了神色,诚恳地感谢道:“如此多谢杨教谕了,难得休息,还要您麻烦走这一趟。”
“哎~既是王兄相邀,我自无不允。”杨安摆摆手,显得并不在意,而后看向林青雨,“再者说,能送这样一位小天才,是我的荣幸。”
林青雨被夸得脸色稍红,娇羞道:“杨教谕,怎么您也这样说。”
“呵呵哈哈哈!”杨教谕爽朗一笑。
“既然人齐了,就出发吧,待会又有人会围上来。”
王教谕吩咐一声,便率先转身朝沁园走去。
剩下的我们应允一声,跟在其身后离开,杨教谕则是垫后。
至于师父口中的围上来,穿过沁园时我算是知道了。
但凡是注意到我们一行人的师兄,都会上前来寒暄几句,主要是对林青雨,客气谦逊,礼数周到,称起字来无比顺口。
最后还是王教谕觉得烦了,呵斥一声,便再没人敢过来攀谈了。
走出学馆,按照习惯,我先朝东边一角看去,往常张家派来的马车都会停靠在那里。
嗯?张伯父和卫姨怎么也来了?
神情愣了下,随后赶紧随众人跟了上去。
“父亲,母亲,你们怎么来了?”张长乐也是疑惑,语气却也带有淡淡的喜悦。
然而张黎和卫清漪看都没看自家儿子一眼,迈步过来就围着林青雨一顿瞅,然后两人都是松了口长气。
卫青漪拍拍自己的胸脯,颇为后怕地道:“青雨你没事就好,昨天我和你姨父都担心得要命,却又不敢过来,实在是坐立不安,心急如焚。”
“姨娘~青雨没事,我现在还好好的。”
在关心她的长辈面前,林青雨始终都非常懂事乖巧,主动拉起姨娘的手,甜声安慰着。
一旁的张黎则是看向林跃,问道:“姐夫,你和姐姐是昨日到的?”
林跃点点头,随后主动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听完,张黎和卫清漪皆是沉默,面容忧愁。
最后还是莲姨主动打破沉闷,好奇道:“妹妹,你们是如何知道太后过来的事情的?”
这时我主动走到被落在父母身后,神情哀怨不已的张长乐身旁,拍拍他的肩膀,无声安慰了一下。
这人,似乎总是被伯父他们忽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