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将她的声音轻轻传至耳畔,萧容溪嘴角勾起,将人揽得紧了些。
“好。”
南蓁原本已经合上了眼,听到他略微沙哑的嗓音,又缓缓睁开,眼底有些酸涩。
短暂的交谈后,廊下恢复了安静。
约莫一刻钟后,南蓁直起身子,扭头看向旁边人,“陛下,起风了,早些进去休息吧。”
昏暗的烛光掩盖不住她眸子里的晶亮,萧容溪忍不住抬手抚上去,自她杏眼边流连。
他本想告诉南蓁,自己现在并非易碎的瓷娃娃。
但看着她的担忧和依赖,萧容溪拒绝的话又说不出口,于是顺着她道,“行,进屋。”
现在不过戌时末,萧容溪桌子上堆了些公文,他准备处理完再就寝。
南蓁就安安静静地待在旁边,支着脑袋,目光有些散漫,落点却始终在男人脸上。
从眉眼到鼻梁,从下颌到指尖,漫无目的可又细细描摹着。
烛火慢慢烧,等萧容溪停笔,看向不远处的人时,她已然合上眼睡着了。
呼吸均匀,但眉尖微蹙。
萧容溪起身走过去,步子轻盈,没发出一点声音。
站着的人影子落在她身上,替她遮住了扑在脸上的光。
萧容溪看着这可堪入画的场景,嘴角扬了扬,竟有些不忍心打破。
须臾,他还是伸手,用指腹一点一点抚平了她蹙起的眉尖。
南蓁大概是困极了,又或者周遭环境让她觉得安全,感受到萧容溪的动作,也只是稍微歪了歪头,并未睁眼醒过来。
虽说现在是春夏之交,可入夜还是略为寒凉。
萧容溪转身从里间拿了毯子出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放下。
他弯腰将人抱上了床,掖好被子,正准备离开时,睡梦中的人却抱住了他的手臂。
萧容溪垂眸,看着她微颤的睫毛,无奈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睡吧,朕哪儿也不去。”
南蓁这才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夜深了,烛火熄,树影斜,满院宁静。
第二日一早,祈福仪式正式开始。
众人由僧人领着,在佛堂听经诵文。
每个人的位置都是固定的,嫔妃依照位份,大臣依照阶品,家眷则再往后排。
按规矩,南蓁本该在端妃和贤妃后方,可她今儿一早就是跟萧容溪来的,且落定后就没挪动位置,一直站在萧容溪旁边,比二妃更为靠近,引得不少人侧目。
但碍于陛下的纵容,没有人敢说什么。
端妃也只能扣着手心,暗暗咬牙,顺便给了南蓁一个白眼。
本以为贤妃会比她更为恼怒,可等她看过去的时候,只见对方一脸淡然,毫不在意的模样。
贤妃岂是没有看到,或心中没有想法?
她只是知道这时候除了忍,没有别的办法。
陈家现在根本不敢张扬,她自然也得收起脾气,不能肆意发作。
端妃有些泄气,还没交锋几次,自己这个暂时性的盟友就已经一蹶不振了。
废物。
她刚深深吸气,压下心头的躁闷,耳边就飘来一道低低的声音,熟悉又讨厌。
“祈福不专注,便是不诚心,后果端妃娘娘担得起吗?”
南蓁头也没回,只薄唇微动。
端妃看了她一眼,指甲差点镶进肉里。
这还不是皇后呢,就管起她来了,实在僭越。
可是看看前方颀长的身形,想了想,还是忍了下来。
木鱼声声,金钟嗡嗡,香火袅袅,清风汩汩,福带飘飘,人影绰绰,一天的祈福在夕阳中落幕。
跪拜站立交替进行,让不少人都觉得疲倦,待僧人诵完最后一段佛经,纷纷回了自己居住的厢房,再无出门的心思。
南蓁也觉得有些累,回到院子里,稍微休整了一会儿,就见冬月端着两碟素菜,一碗米饭进来了。
“娘娘饿了吧,寺里的僧人将晚饭送过来了,您先吃。”
“嗯。”
南蓁落座于小小的圆桌旁,刚拿起筷子,突然问道,“陛下呢?”
冬月:“陛下还要接见几位大人,所以稍微晚些用饭,有僧人专门留守,到时候单独为陛下烹煮。”
南蓁点点头,这才动筷。
饭后,她盘坐在榻上,翻着房间里的佛经。
佛理深奥,她不太懂,也就过个眼,打发时间罢了。
书页的沙沙声并未能掩盖住院子里陡然响起的脚步,由远及近。
南蓁放下经书,轻轻走到门边,开门,便见一袭青衫的楚离倚在撑着房梁的柱子上,吊着眉梢,姿态慵懒。
看到南蓁,轻吹一声口哨,“警惕性还挺高。”
他不过刚到院子,就被发现了。
南蓁侧身让他进屋,问道,“你怎么来了?”
庙里人多眼杂,他也真是胆大。
“闲得无聊,听闻这里热闹,便过来看看。”
楚离进来后,自顾倒了杯水喝,砸吧两口,“寺庙里的水,喝起来好像是有些不同哈,你说我要日日喝,会不会延年益寿?”
这壶水是冬月刚从厨房那边拿过来的,南蓁还没动过。
听到楚离这么说,不由得一顿,“水里有东西?”
“喝着像是添了些巴豆粉,”楚离放下杯子,吐出嘴里的水,“量不多,要不了命,但能让人出糗。”
折腾人的寻常手段罢了。
南蓁无所谓地笑笑,没有去计较是谁动的手,只问道,“明月阁近来没动静?”
楚离摇头,“风平浪静。”
他随意找了个凳子坐下,慢悠悠道,“李堂主生怕再出现先前的变故,加强了戒备。现在明月阁严得连只苍蝇飞进来都得被查祖宗十八代,更何况是人?”
但这般压着,一点机会都不给,又怎么将背后的人钓出来呢?
楚离冲着南蓁挑了挑眉毛,“阁主,你什么看法。”
“找我拿主意来了?”南蓁轻笑一声。
“当然,我和青影说了,她态度有些摇摆,但李颂坚决不同意,”楚离耸耸肩,“最后决定权都在你。”
不得不说,在很多方面,南蓁和楚离的想法都很接近。
天欲其亡,必使其狂。
高压之下,时间久了,只会让众人疲惫不堪,一朝爆发,很可能迅速溃败,还是尽早剜除毒瘤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