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河想象着自己的海报被挂在客厅里,看着一家人吃饭,或者是挂在卧室里,看着某个人睡觉。
这种感觉有种隐蔽的快意。但是脸上依旧表现出来正常人该有的害羞和歉意,“真的给您添麻烦了。”长得这么讨人喜欢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爷爷说了,贴在门口就和洒豆子一样,都能赶走怪兽哦!”女人手边的小男孩忽然指着墙上庆河的海报认真的说道。
“你看这孩子,就是喜欢乱说话!”女人一边露出歉意的表情,一边赶忙把孩子拉回屋里。
家里的爷爷很喜欢在家放上一些政治人物的头像,说是能够辟邪。
女人一直是反对的,当然长得好看的除外。
但爷爷这次又觉得海报上的男人太好看了,不够凶神恶煞,不一定能把鬼怪吓跑,特意又找了上一任议员的那个老头的海报一起挂了起来。
临进门的时候,女人回头看了眼站在路边很养眼的新晋议员候选人,下了决心等爷爷不注意,一定把客厅墙上那个吓人的老头子的海报给扔了。
三天后就是投票截止进行统计票数的日子,也就能确定出是谁升任东京市的新任议员。
庆河为了显示出自己谦逊踏实的态度,这几天依旧是跑完了宣传活动,还会去国会大厦报道。
只是这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之前信誓旦旦和庆河打赌的那个议员秘书,还有那天在走廊里嘲笑庆河和渡边的人,似乎一瞬间变得特别安静。
有些人看到庆河走进大门,就会加快脚步或者掉头。
在遇刺事件之前,这些家伙可不是现在的样子,他们会故意和自己迎面错身而过,还会语气里带刺的提醒竞选就快结束了。
有人还会好心的提醒庆河当时说的赌约。
就在三天前还有一个“和事佬”来和稀泥,那水平是一流的,当时那个中年男人一脸阴笑的走到庆河面前,居高临下的说:“庆河君要是想道歉的话,我想前田君会同意放你一马。
当时拿辞职作为赌注,庆河君现在一定后悔的不得了吧。”
前田君就是个庆河打赌的那个很有资历的议员秘书,这个当表面看着像是和事佬,其实在说风凉话的人是前田的死忠狗腿子之一。
他指望着前田当选议员之后能拉他一把,怎么可能真的会想为庆河说情。这么说无非是想让庆河服低之后,他再狠狠的踩一脚,好去前田面前邀功。
当时庆河并没有领下他的“好意”,只是淡淡的回道:“同样的,你可以告诉前田君下跪的时候要有诚意,我可不希望到时候他道歉的姿势不够标准。
你知道,作为一个议员秘书,细节是一定要做到完美。”庆河扬了扬手,径直经过男人,“顺便说一句,你的裤缝拉链开了。”
他看见男人惊慌的把手里的文件挡在腿前,然后愤怒的瞪了庆河一眼,快步走了。几秒种后,果然传来了男人的吼声。
因为他的裤链并没开,庆河只是在逗他。
而现在短短两三天,那人见到庆河就像耗子见了猫一样,快速离开。实在躲不过,也会
低头避免眼神接触。
金田的表现则更直接一些,他会用一种怨毒的眼神看着庆河,就好像随时要张开嘴咬断自己的脖子一样。
毕竟,他不久前还是为囊中之物的工业区域的选票票仓忽然被庆河完美翻盘,不仅丢了还丢的一败涂地。
“庆河君,你这次的拉票活动效果好的让人不敢相信!”渡边依旧一副怕别人听到的样子,小声的说着。
还不时的回头看一眼路过的路人。
唉,庆河忽然觉得渡边有些可怜,一个曾经也应该是对世界充满了期待,野心勃勃的人,怎么就被这该死的按资排辈,前辈为尊的社会意识给磨成了这个样子。
鞠躬鞠多了,脊椎也就再也直不起来了。
这是大多数人的归宿吧?
“一会有没有时间去居酒屋喝一杯?”庆河问渡边。
渡边惊讶的长着嘴巴:“可是庆河君不是才被人刺杀过,受了伤能喝酒吗?”
“你喝酒,我吃肉,顺便聊聊天。”不知道为什么,他挺想和渡边聊聊天。
“庆河君要是不忙的话,我是没有关系。”渡边憨厚的笑着,那耷拉的眉眼倒是多了些少有的坦然:“反正无论怎么做都会被议员骂,偶尔不加班偷个懒也无所谓。”
居酒屋里一如既往的热闹,同样的人们三三两两聊着天,一如既往的互不打扰。
“三浦议员的那个情人最近一直在闹脾气,搞得我连正事都耽误了,只能加班做。”
庆河举起水杯和他的啤酒杯碰了一下,这种事确实很糟心,老头子自己不检点,还让自己秘书去擦屁股。
很多议员平时和人精一样,但是很多时候却栽在女人身上。
“结果我身上沾了那个女人的香水味,你知道我甚至要去给她打扫卫生。”
议员的秘书还真是辛苦,尤其是那种不把秘书当人的议员,简直拉屎的时候都想让你替他擦干净。
渡边现在做的事也差不多。
“回到家被我老婆闻到了香水味,硬是闹了一个晚上。我还不能和她说实话,毕竟——”庆河听说过渡边老婆的大名,当然不是什么好事情。
是同事们私下当笑话来说的,据说是他老婆是个大喇叭,家里什么事都往外说,弄得家里没了任何隐私。
那么三浦议员情人的事,渡边是打死也不敢和她说的。
不过他是真的惨,让人好笑的惨。庆河无奈的摇摇头。
听他絮叨着繁杂的日常,还有家里的鸡毛蒜皮的琐事。
每次听他絮絮叨叨,没有重点的抱怨,庆河会有一种从其他事情上获得不了的真实感。也会让庆河的心慢慢沉静下来。
因为这才是世界上大多数人的生活最真实的样子。
忙碌,被推着向前,希望和失望交错。
这样才不会迷失自己,议员的位置,翡翠的袖扣,云端之上的未来,众人的吹捧和笑脸,这些东西都有着不真实感。
“以后,我罩着你啊。”
“啊?”渡边茫然的抬起有些醉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