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正午。
戈壁荒滩所在的高原上,任少川的车队沿着人工修建的平坦道路向北行驶。
在这条由坦镀帝国开凿建设的马路的尽头,一个颇具规模的大升降梯屹立在悬崖边上。
来自另一片大陆的帝国卫兵,穿着黑色的战袍,站在大升降梯旁守卫这个重要的交通枢纽。
他们的武器是一把短矛、一面圆盾,以及一把可以搭在盾牌凹陷处的短管步枪。
在他们身后,三个高大的钢铁碉堡和围墙拦住了所有人的去路,碉堡上的超凡枪械时刻处于待激发状态。
任少川的车队抵达这里的时候,帝国卫兵们正好完成午间的换班。
赛琳德温已经忘掉那些她不该记得的事情了。
能够让人畸变成奥术畸变体的注射器,也已全部被任少川收入囊中。
连带着,帮助任少川搬运奥术畸变体尸骸的女兽人们,也不再记得自己曾经见过这种人为制造的怪物。
整个队伍里,只有任少川和迦列娜对此有所了解。
赛琳德温与上来盘查的帝国卫兵交涉,成功获得了乘坐升降梯,前往塔克辛港城的权限。
车队随着升降梯的平台缓缓下降,属于兽人的戈壁荒滩气息在远去,而悬崖地下的海浪声与咸湿气味则愈发清晰与浓厚。
马车队伍抵达悬崖底部,驶向港口。
车上的女兽人们一言不发,警惕地看着四周来来往往的人类,对方则以好奇的神色回应她们。
马车驶过军事化港城的高大围墙,进入城镇内,周围的人类风格建筑物越来越多了。
相应的,来自路人的目光也越来越密集。
女兽人的车厢里有些躁动,赛琳德温不得不走进去安抚她们:这群人类男性盯着她们看,不是想和她们交配,只是单纯地观察而已。
不一会儿的功夫,车队来到码头上停下。
一艘悬挂着帝国旗帜的蒸汽机械船正在此处等待。
赛琳德温带上惶恐不安的女兽人走下马车,登上舷梯,走进了蒸汽机械船的船舱内。
任少川和迦列娜在马车上等候。
又过去10分钟,赛琳德温安顿好了作为证人的女兽人。
她回到马车上,把任少川和迦列娜引到了一座酒馆里。
迦列娜的外观容易招来不怀好意的视线。
任少川让她披上遮蔽面容的斗篷跟上自己。
他们在赛琳德温的安排下,在酒馆顶楼的两间客房内落脚。
“好了,都处理好了。”
赛琳德温叉着腰长长地舒了口气,在任少川的陪同下走向酒馆一楼:
“我的任务总算要结束了。这半个多月以来,我都没能好好一次澡。”
“虽然过程曲折了一些,但结局还是不错的,不是吗?”任少川将对方送到酒馆外。
“就送到这儿吧。”赛琳德温在酒馆的玻璃门窗外驻足:
“我给你安排了去往风暴峡湾的船,后天上午就会到港,你可千万别错过了,否则就要再等上一个月才能遇到下一班。”
“多谢。”
“我走了,以后等我去风暴峡湾找姐姐玩的时候,咱们再碰个面吧。”赛琳德温准备离开了。
她突然收住脚,停下来郑重地说道:
“别欺负迦列娜,好吗?
“她掌握了人类的语言和思考方式,懂得经常洗澡,保持身体干净和整洁,也不像那些臭烘烘的女兽人那样粗鲁。
“我知道她的长相,她的性格,你都很喜欢,我早看出来了。她虽然打定主意要跟你走了,但这不是你欺负她的理由。如果你打算对她做点什么,我希望你能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做到一心一意。”
任少川摸了摸鼻子,“..我没你想的那么糟糕吧..”
“切,你能管住你的脑子,可下半身就不一定了。我在帝国里见过太多这种情况..”赛琳德温及时收住了嘴巴,没有抖落出更多的绯闻。
她摆了摆手,没再多说什么,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和她一起离开的还有两张超凡地图,这可是指控巴利安·葛兰妮的重要物证。
赛琳德温以2000银索伦的价格,从任少川手中把这两张地图买了下来。
她上船之后,那艘悬挂帝国旗帜的蒸汽机械船,便在长鸣的汽笛声中离港。
…
回到客房。
赛琳德温给迦列娜单独安排了一间客房。
但她显然低估了兽人女性的主次观念有多么深刻。
迦列娜在路上没有称呼任少川为主人,这完全是因为任少川没有正式接纳她为自己的随从。
在迦列娜看来,这是自己做得不够好的原因。
所以当任少川回到客房的时候,他就看到了令每个男人都血脉偾张的画面…
来自男性躯体的激素反应,在催促着他做男人该做的事情。
可「亡灵意志」的永恒冰冷依旧残留在任少川的心头,时时刻刻提醒着他**只是激素反应施加在灵魂上的枷锁。
深深一口气,缓缓平复内心的激荡…任少川控制住了自己的欲望。
他从床头柜上拿起浴巾,走向坐在床边的迦列娜,动作轻柔地盖住了对方除头部以外的其它部位。
任少川看着局促不安的迦列娜微微一笑:
“我们就快要回家了。”
“回家?”迦列娜从任少川的脸上看到平静,没有欲念,没有贪婪。
她茫然地眺望窗外的海平面,“我们的家在海上吗?”
“差不多吧。”
回顾过去近二十天的经历,这次的灵魂投影是迄今为止持续时间最长的。
任少川亲眼见证了兽人氏族的原始,见证了他们的残暴和粗鲁,也从巴利安·葛兰妮身上看到了人类文明中的诡诈。
有些事情会在结束投影后终结,而有些事情不会。
任少川迦列娜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迦列娜,如果巴利安·葛兰妮没有找到你的氏族,没有向达坤·暗牙提出购买兽人奴隶,你就不会离开暗牙氏族。
“你会有一个固定的住处,你会在盐矿洞穴之中与灰兽人交战,但你不一定会战死。说不定,你会成为像你父亲那样的兽人战士,不再受到欺辱和鄙夷。”
迦列娜裹着浴巾,双臂抱住胸口,凝视着任少川。
任少川看向对方淡紫色的眼眸:
“跟着我,就意味着漂泊和流浪。你会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继续生活。我们会遇上难题,或许会战胜它,也或许会被打败。不管怎样,你都很难见到你的父亲了。他是你唯一的亲人,你能割舍掉与他的亲情吗?”
迦列娜的双眼浮现哀伤,但这哀伤中又有着坚定。
泪水在她的眼眶中起伏,于阳光下闪闪发光:
“氏族教会我独立和忍耐。离开父亲,是我必须做的。就和他离开他的父亲一样。我会当他战死了,英勇地战死。”
“你不会后悔跟我走吗?你可能一辈子都回不来了。”任少川轻声询问。
“不后悔。”迦列娜果断地摇摇头,将眼泪憋了回去,“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从你的眼中看到了温暖和安宁,就像小时候我躺在妈妈的背篓里一样,让我感觉很安全。”
“温暖、安宁..”任少川悄悄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姐,你当时倒地给她看了什么..”
【不告诉你..】丽桑卓嘿嘿一笑。
迦列娜披着浴巾站起来,来到任少川面前单膝跪下,如同宣誓效忠的骑士:
“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会追随你。我绝不会后悔的。”
任少川缓缓点头,将对方扶了起来,张开双臂:
“抱住我,迦列娜,我们要回家了。”
“抱住?..回家?”迦列娜在疑惑中照做,抖开了身上的浴巾,伸出双臂穿过任少川的腋下,将他牢牢抱住。
沐浴后的清香扑面而来,属于少女的温暖触感紧贴着任少川的皮肤。
任少川再次克制住了冲动,平和地低声耳语:
“闭上眼睛,不要去想任何事情。”
迦列娜遵从吩咐,闭眼靠在任少川的胸膛之上。
她感觉对方的双臂合了起来,对方地两双手则按在自己的后背处。
“不管发生什么事,不要害怕,也不要反抗,知道了吗?”
“嗯。”迦列娜用力一点头。
“3,2,1..”任少川倒数三秒。
一根冰冷的匕首插入了迦列娜的后背,疼痛和酸麻在她的身上蔓延。
她谨记任少川的口令,死死地抱住对方的身体,没有做出任何反抗的举动。
“如果有一天,你掌握了财富和力量,你对这个世界有了更加深刻的了解,你会背叛我,离开我吗?”
任少川的声音在迦列娜的脑海中响起。
这声音变了一种音色,不再是维瑟的嗓音,而是来自于一个完全的男性人类。
迦列娜感觉身体正在变冷,而后背的肌肤上则有一道滚烫的水流在向下滑落。
“我..我不会背叛你..我不会离开你..”
“你会遇到更多的诱惑,你会遇上比我更强大的超凡者,你会明白我今天对你所做的一切,其实是给你附加上了另一道沉重的枷锁,你会质疑我的初衷,怀疑我的目的,甚至揣测你在第一眼看到我时所感受到的温暖和安宁是否是一种骗局..
“即便是这样,你也愿意追随我吗?”
迦列娜皮肤变得白皙,她的紫色外观中流露出濒死的惨白颜色,声音也愈发轻微:
“你是我唯一的主人…永远…永远…我不会后悔…”
“嗯,我接受你了。”
任少川在对方耳畔低吟:
“迦列娜,你到家了,你永远的家。”
迦列娜的身体开始崩裂,她如同倒塌的积木堆一样化为无数零零散散的光点。
这些光点被窗外的海风一吹,便消散在了空气中。
她先前披着的浴巾自行飘回床头柜上叠好。
她坐过的床垫,被无形的力量抹平了褶皱。
任少川看向手中的「拷问者匕首」。
匕刃上的血迹已然消失无踪,流淌到地面上的血水也不见了踪影,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任少川拿出口袋里的介绍信。
这封由赛琳德温写下的信笺上,牵连到迦列娜的那部分内容迅速褪去。
新的介绍信上只剩下与维瑟有关的内容。
任少川转过身,目光穿过窗户,看到了那艘即将化为黑点的蒸汽机械船。
“这「送葬」还真是厉害呐,竟然直接抹掉了物质世界里有关于迦列娜的所有痕迹。”
…
海鹰雇佣兵团的蒸汽机械船。
巴利安·葛兰妮恢复了贵妇模样,此刻正在大发雷霆,斥骂无能的雇佣兵。
“你们这群收了钱不办事的杂碎,我花了数万银索伦雇佣你们。可你们居然连叛逃的雇佣兵和兽人都抓不回来!”
巴利安·葛兰妮将昂贵的花瓶砸向地面。
“一个雇佣兵!一个密探!三个女兽人!!这帮家伙如果回到了坦镀帝国,我就要完蛋了!我的教授也会完蛋!你们一分钱也拿不到!”
…
坦镀帝国的蒸汽机械船。
赛琳德温刚刚洗好久违的热水澡,现在正穿着睡袍,带着喷喷香气,敲击打字机的键盘,书写自己的任务报告。
“这次的任务过程中,我在雇佣兵维瑟的帮助下救出了三名女兽人。她们将作为指控巴利安·葛兰妮非法进行奴隶贸易的证人,出席多国联合召开的听证会……唯一的遗憾是,作为有力证人的维瑟,基于自身的原因,没有接受我的邀请。”
…
暗牙氏族领地。
达坤·暗牙以氏族领袖之名,花费重金雇佣了酋长的士兵。
这群骑在战狼身上的兽人狼骑兵,清理了暗牙氏族周围的灰兽人。
他们此刻在暗牙氏族的地盘上来回游荡,似乎是在搜寻着什么…
丝丝渺渺的阴暗气息从议事厅的大门里飘出来,暗牙图腾的失控迹象愈发严重了。
酋长亲卫在议事厅门口聚集,互相对视一眼后,举起手中的巨斧砍向暗牙氏族的兽人守卫。
一场血腥的屠杀,在荒无人烟的戈壁荒滩上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