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内归于无声,萧然抱着赵晶麦,心中无欲无求,像个圣人。
他们静静看外面越来越急的骤雨。
“又下雨了。”赵晶麦说道。
“毕竟是热带,经常下雨是正常的。”
“我听过一种说法,雨水是神女流下的眼泪,能够滋润万物,但如果长流便会带来灾祸。”
萧然对此不怎么相信:“我倒觉得这是好事,经常下雨,便会洗去尘埃,世间万物都常旧常新。”
“常旧常新么……”赵晶麦重复道。
见她没有下文,萧然看向赵晶麦,发现人已经睡着了。
他跟着舒了口气,闭上眼睛。
……
热带地区的太阳炽热,雨水来的也猛烈,但住在海边的人早就司空见惯。
萧然和赵晶麦醒来的时候,这雨就好像一直没有停过。
担心这雨再继续落下去会把洞口的柴火打湿,萧然起身把木柴往里面搬一段距离。
看他这样做,赵晶麦也起身帮忙。
萧然抓住她的手臂劝道:“不用帮忙,我能行,你今天累着了,先去歇着吧。”
赵晶麦俏丽的面颊爬上羞怯的绯红,嗯了一声后,便扭头不好意思再看他。
坐回到垫子上,赵晶麦看着搬运木柴的萧然,接着又看向白色雨幕中丝丝缕缕的蓝色海洋。
除了雨声之外,这里的其他一切都被阻隔。
她不禁想到:这小小的仅够栖身的洞穴,这巴掌大小不被外界可见的岛屿,难道就是我永远的归宿了吗?
赵晶麦靠坐在墙壁上,想起从小拍戏的点点滴滴。
第一次被人认出来的惊喜,第一次在电视上看到自己的角色,负责主演的电影登上影视票房排行榜前列……
这些事情明明没有发生多久,但是对现在的赵晶麦来说,却好像一辈子那样遥远。
将这些木柴移到靠里的位置后,萧然又把盐罐、腌鱼和还没有来得及晒干的蘑菇一并收起来。
因为始终在下雨,两人的活动范围非常受限。
经过上次赵晶麦发烧生病,萧然本来有编织斗笠的打算。
可因为救援机和打捞船的出现,这件事一直没有能够成行。
所以现在他们只有缩在洞穴里等待雨水停住。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雨一下就是一个礼拜。
萧然也只有趁着雨小一点的时候,出去捡一些木柴回来烘干。
有时候运气好,还能捡因为水位上涨,游到岸上的螃蟹跟海龟。
这段时间里,赵晶麦就留在那里看萧然的《北岛诗集》,这是他们为数不多的精神食粮。
那上面有很多赵晶麦很喜欢的句子。
比如:
‘漂泊是穿越虚无的没有终点的旅行。’
‘如果你是条船,漂泊就是你的命运,可别靠岸。’
‘有人像家雀儿,不愿意挪窝。有人像候鸟,永远在路上。’
‘你没有如期归来,而这正是离别的意义。’
这些句子越看越像是在她耳边诉说,赵晶麦感到迷惑和惶恐。
自己就像是折了翅膀的候鸟,现在只能在这里做家雀儿。
这不是她想要的,但要改变现状已是无可奈何。
萧然也注意到赵晶麦最近越来越沉默,虽然她不会拒绝自己的索取,但是萧然也没法从那事里感受到多少快乐跟欢愉。
他几次关心问她怎么了,但得到的回答都是;“求你别问了,我不想说。”
萧然当然不会放弃,但赵晶麦始终不肯开口。
他也只好认真告诉她,有事一定要和自己讲,千万不要憋在心里,有些事说出来就好了云云。
但赵晶麦却知道就算讲出来也没用,她想回去,无时无刻不想回到人类社会。
可是现在的情况是他们永远也回不去,只能困守在这该死的荒岛上。
她不想让萧然知道,不仅是不想让他担心,另一方面,萧然的关心有时候更像是一种负担。
萧然就这样看着她的状态一天天变差,虽然他每天绞尽脑汁跟她讲笑话听,但是赵晶麦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少。
等到乌云终于散去,太阳重照大地,沙滩上和林子里水汽蒸腾。
萧然行走在沙滩上却不觉得闷热,不知不觉间就捡了不少柴火。
同时他决定要在沙滩上建两把躺椅出来,他要和麦麦一起躺在沙滩上喝椰汁,晒太阳。
可刚回到岩洞,故事的女主角就做了一件让他无比震惊的事情。
赵晶麦面无表情,拿着平时做菜用的刀划着手腕。
上面已经出现被割开的血肉,眼看就要割到血管。
这一幕吓坏了萧然,他怒喝道:“你在做什么!”
连忙上前,一把将她手里的刀夺过来:“不要命了!?”
看着赵晶麦手上的刀口,上面已经有血渗出来,看样子没有划破血管。
萧然后怕不已,还好这段时间里没有磨刀,不然在这荒岛上真是神仙难救。
她手腕上那一抹血红色像离弦的箭,一直往他心口里钻。
“把刀给我,让我死!”
赵晶麦状若疯狂,一边喊叫一边抢萧然手里的刀。
萧然从没有设想过她会有这样疯狂的一面,心里震惊的同时将手里的刀子使劲丢出去,然后将她紧紧抱住。
赵晶麦的拳头一个劲地敲打他的后背:“我不要活了,萧然你让我死吧,我求你了,我撑不住了!我真的撑不住了……”
她的拳头越来越轻,口里一边喊着,眼泪却流了出来。
‘那时我理解不了一个人活得好好的,为什么非要求死,老人不是都说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吗?
后来的好多年后,我才慢慢醒悟:有些人不怕死是因为没有值得留恋的,又或者彻头彻尾的绝望。
一个人走到那个地步,生与死的界限已经慢慢模糊。
活下去的理由有千万条,死却只需要一条就够。
对麦麦来说,流落荒岛之后,她过往拥有的一切都像云烟一样消失,曾经珍视和爱护的全都像海龟一样飞快逃进海里。
她用尽所有努力想要回到人类世界,可她身边的我、视而不见的救援机、天空另一边的打捞船和一浪接一浪的海水都把她千疮百孔的防线冲得支离破碎。
她越来越封闭,心像是四面封堵的墙,我走不进去。
当最后一缕海水淹没希望,她只好轻生。’
——萧然的荒岛日记 20**年10月19号
将麦麦好容易安抚住,萧然轻轻抱着她,心想以后该怎么办。
他不可能二十四小时都陪伴在她的身边,一个真正想死的人是怎么也拦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