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城。
雨水间歇,街上湿哒哒的,时而有脚步声在巷道中回荡。
寅时的州衙前院,几个绳子捆绑的男人被扔在冰冷的地上。
“侯爷,城防夜巡时,发现这些人在街巷各处传播谣言,遂抓了起来。”
旁边还有一摞纸,陈骁拾起来一张,上面的内容让他笑出声。
“说我勾结反贼,列出了十大理由,还真那么回事,我自己都快相信了。抓完了吗?”
“不确定,城防在全城搜查。”
“尽力就行,不用太在乎。既然他们想传谣言,怎么也拦不住。”
陈骁随后将这几人回溯了,幕后人就在城中酒楼。
禁军迅速去把人抓回来,陈骁再回溯,信息指向商会。
继续抓人就没意思了,毕竟双方已经信息透明,再无隐藏。
“侯爷,这些谣言要是散开,会不会对你产生不好的影响?”紫莺很担忧。
陈骁回:“难不成还能有好影响?忙碌大半夜,我也该回房睡觉了。看你的熊猫眼圈,哈哈!”
“什么是熊猫?”
“别十万个为什么。”
……
次日。
金銮殿中。
“启禀陛下,陈骁关押商人许久,却始终没有释放的迹象,臣怀疑他别有所图。”马乘风上奏。
楚郗问:“你说他图什么?”
马乘风不说话,而是一位谏官站出来。
“启禀陛下,皇城内谣言四起,说陈骁早就加入反贼,他抓捕西北商人的目的是钱粮,为谋反做准备。朝廷需要尽快反应,要是被他谋反成功,西北军危矣!”
随后有很多人附和。
楚郗头疼,点出林文书。
林文书道:“关于皇城的谣言,臣上朝路上略有耳闻。陛下,谣言出现得过于蹊跷,像是被人故意传播。诸位大臣,切不可轻信。”
有人反驳:“宁可信其有,万一出事谁能承担起责任?为了西北安稳,任何纰漏都不能出现……”
话未说完,被柳梧的笑声打断。
“这位大人,很抱歉,我实在没忍住。大家都应该记得,陈骁去的第一天就杀了一千反贼,此事天下皆知,你们甚至还弹劾过。而现在又说他与反贼勾结,何等荒唐可笑。”
有大臣道:“那事本就有疑虑,你怎么知道他杀的一定是反贼而不是无辜百姓?还是那句话,宁可信其有,西北禁不起折腾。”
马乘风再次站出来说道:“由于大量商人被抓,西北各州关闭无数店铺,致使百姓生计受到影响。为了百姓,陈骁必须放人。”
柳梧大声反驳:“商人入狱和卖粮有什么冲突?这分明是报复,陛下,越是这样越表明问题很大,那些商人不能轻易放。”
马乘风云淡风轻说道:“实在是陈骁抓走的商人太多了,已经影响各地正常运转。柳将军没做过生意,不懂很正常。陛下,关于陈骁被刺杀一事,必须彻查严查。但是没必要关押这么多人,该放还是要放。臣建议先把商人放回家,反正他们跑不掉。朝廷再派出钦差调查此案,对幕后指使绝不姑息。”
此言引起大量文臣武将的赞同,在金銮殿上形成大势。
柳梧下意识想反驳,但却说不出合适的理由来。
在他看来,陈骁抓这么多人的确不妥当,有点小题大做了。
这时候又有人说话:“反贼先前对陈侯下达了刺杀令,他被刺杀理应首先想到是反贼所为,与商会并无关系。现在为了查刺客却关押商人,很容易让人想到是在挟私报复。臣不知道商会和陈侯哪来如此大的矛盾,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这话让柳梧双眼一亮,笑道:“方才还说陈骁是反贼,现在又说反贼在刺杀陈骁。你们真会玩啊!”
楚郗冷声道:“不管任何说辞都要自圆其说,不能随意诬陷他人。”
方才那人赶紧缩回队伍,再不敢冒头。
马乘风暗骂成事不足,硬着头皮站出来,使出杀手锏。
“启禀陛下,由于陈骁关押大量商人,致使西北物资运输不畅,数量庞大的粮食无法及时运往交城。如此一来,恐怕会影响前线的稳定。”
此言一出,金銮殿内立马沉寂下来,落针可闻。
只要关系到前线的话题,一定是重中之重。
其他文臣武将马上附和,说明此举的危险性。
楚郗双手捏紧,灵气怒而不发。
她和下面官员想的不太一样。
朝廷运输物资居然需要看各地商人的脸色,这是何等憋屈。
说起来有点怨父皇,若不是他的政策过分宽松,也不至于造成各地商会尾大不掉的局面。
接下来是臣子间争论不休,柳梧也说了几句,但被人怼回去。
毕竟涉及到西北军,任何言辞在这时候都显得苍白无力。
柳梧摇头叹息:“那小子到底在干什么?”
讨论了两刻钟后,马乘风意气风发道:“请陛下命令陈骁放人,维护西北稳定。”
楚郗让人书写命令,用符文塔发送过去。
然而等了半个时辰,没有任何信息送来。
楚郗怒不可遏,在金銮殿上大骂一通,甚至还杖责了几个谏官。
“他陈骁翅膀硬了,居然不把朕放在眼里。”
“混账东西!必须罢官,追责。”
她骂得很爽快,最后来一句:“退朝。”
众多文武看蒙了。
不是说罢官吗?
命令呢?
圣旨呢?
总不能只是嘴上说说吧!
马乘风皱眉沉思许久,不知道陛下到底什么意思,只能先这么着。
出去的时候,柳梧靠过来,笑眯眯问道:“是不是陈骁踩住了你们痛脚?”
马乘风淡然道:“他现在只是区区交州州令而已,能踩什么?倒是你,屡次为他作保,如果出事,你也逃不了。”
“无妨!走着瞧吧!”
……
后宫知事殿。
楚郗让太监宫女全部退下,再把怀中的信取出来。
陈骁给了回信,但她没让其他人知道。
“虫蚁正在啃食帝国根基,臣试图将这些害虫踩死。”
“臣有万分自信,且得到张侯支持,陛下勿忧。唯一麻烦时间不足,恐出意外。”
“此事若成,西北无恙,陛下请自我决断。”
楚郗捏紧信纸,化为飞灰。
“陈骁,朕能信你吗?你是真能搞事情!”
“不过话说回来,你或许在做朕想做却不敢做的事。唉,后果难料啊!”
楚郗不怀疑陈骁做事的决心,但怀疑他的能力。
毕竟陈骁不是陈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