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师弟枯荣法师已经顺利接任了圆觉寺的方丈,沈一溪觉得自己多年策划的复仇计划——又再往前推进了一大步了!虽说回首往事也只能徒增感慨,然而在这几天只要一闭上眼,那惊心动魄的不堪旧事还是一下子就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二十多年前,南威宫廷里猝然发生了异常惨烈的一场大变故——除了幸运儿王湛之外,整个南威皇室几乎完全倾覆!其他人暂且不论,这场皇家巨变带给他沈一溪的直接后果,便是他一直依附仰仗的二皇子王澄被构陷入狱——而且不久之后,竟郁郁而终!
原本在京城天龙寺之中,混得风生水起、地位蒸蒸日上的了凡法师,因为“涉嫌”参与了旧二皇子的刺驾罪行受到满城通缉。幸好看事通透的木屐道人连夜赶来晓以利害,之后又携手迅速隐伏了起来……
时至今日,沈一溪仍然清晰地记得他们一起逃出生天的那些经历……在那个深夜,这一僧一道悄悄地从天龙寺的后门溜了出去,他们刻意选择走一些阴暗僻静的小巷,经过一番七绕八拐,最后来到了一间布铺的门前。
一个尖嘴猴腮的人接待了他俩,又带着他们穿过一条黑灯瞎火的通道,最终进入一个地下洞府。在那个巨大的洞穴里面,木沈两人见到了一位穿着黑色斗篷的长者——那个人戴着一个青铜兽面面具,自称“青溟君”。
由于把脸部藏匿到面具的背后,那位“青溟君”说话瓮声瓮气,那个嗓音像是从一只咸菜瓮里面传出来的。他代表“八通教主”诫勉了几句话之后,就让手下将“客人”带进了一条地下秘道……
在黑暗中摸索前进了一段不短的“瞎路”以后,引导他俩的那个人点起了火把,沈一溪看到:这明显是一条人工开凿出来的地道。一行三个人又磕磕绊绊、跌跌撞撞地走了很长的一段路程,最后在一片乱石穿空、山峰林立的所在,钻出了终点那个洞口。
那个引路人跟他们说:“小的说与两位客人知道,眼下这个地方位于永威城外数里之遥的突兀山中,祝贺你们——已然成功地逃避了朝廷的追捕了。”说完那句话,他作了一揖,就回身钻进洞口回去复命了。
了凡法师和木屐道人相伴走出了突兀山,然后在山口那里分道扬镳——木屐道人直接奔莽苍山而去,而了凡法师则潜藏于民间,数年后通过行贿混得了一个小官。
由于得到青溟君持续不断的“资助”,以“沈一溪”的名字还了俗的了凡法师,一路官运亨通——从起初的地方小官混到京官,然后又渐渐地得到升职。就在沈一溪将目光盯紧了朝廷中枢之时,青溟君却让他接受福州通判的任命,远赴闽南给八通教“开枝散叶”……
一旦得到了可以大展身手的机会,沈一溪立即如同一条大鱼重归水域,着实做出了不少让人眼花缭乱的漂亮动作。他联络香炉峰上的木屐道人,又新结纳了一些江湖邪派的厉害人物,并且雇佣了两名顶级杀手为其所用……像在前些日子,专程给他送来消息的那个高手,便是巨烈帮的三当家——灰磷。
沈一溪处心积虑地积蓄自己的力量,为的是有朝一日,能够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迎立旧二皇子王澄的子嗣荣登大宝。那么,旧二皇子王澄的子嗣现在又在何方呢?关于这个问题,沈一溪也一直在苦苦地追寻着答案……
……
在那个寒风萧瑟的夜晚,南宫月师徒俩联手击退了“蓑衣客”之后,就一起回到南宫月下榻的那家小客栈。过了数刻钟之后,这家原本生意冷清的小客栈,又迎来了今夜的第二桩生意——一个身着灰色斗篷的中等身材男子,也一声不吭地住了进来。
这个“灰斗篷”说话特别节省,回答问题时往往只用一句“嗯”、“哦”就算是完了事。他溜了一眼掌柜背后挂满房间号牌的那块木板,就用手指了指二楼靠后面的那间房,同时从牙缝挤出了一句话:“就这间。”
“灰斗篷”所要的这间房,恰好就在南宫月房间的隔壁——这么挑选房间显然并非因为巧合。由于是城郊的小客栈,相邻两间房之间只用一层不太厚的木板隔了开来,这样的布置十分符合“灰斗篷”的心愿。
进了房间,等到店小二送完漱洗的东西之后,“灰斗篷”就迫不及待地关上门,搬起一只椅子轻轻地靠着中间的隔板放下,然后一屁股坐上去竖起耳朵闭目倾听……这个人的所有举动无不说明:他正是北雄国师韩三让派来的“鬼脚”魅七!
“师父,您说这会儿,海兰雪会在哪里?”卓云对海兰雪甚是挂念。
“嗯,她应该往南边去了,目前就在接近莽苍山的那一带转悠吧?”其实,这会儿南宫月心里也没底,她也就是信口一猜的。
“哦?怎么会是这样……”卓云记得国主给她的指令是:南下与海兰雪会合,再合力去寻找虎牙。
在隔壁偷听到了这里,就连魅七也觉得特别好笑——就怕笑出了声,一时只得用手拼命捂住了嘴巴……魅七觉得好笑的原因是:那慕茫川到底是真糊涂,还是有意这么安排的?竟派遣了一个“傻白甜”前来寻找虎牙?做梦吧你!
南宫月见徒儿一时犯了难,也只好出言宽慰她:“云儿,这些都不妨事的,打明日起,你只需继续往南寻访,便不难找到海兰雪的踪迹。”
“师父说的也是!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早点休息吧?”于是,师徒俩吹灯入眠,一夜无话。
隔壁的魅七眼见已然无机可乘了,便也换上了一身夜行服,悄悄翻出后窗——一路径直往圆觉寺而去……
在黑沉沉的夜幕之中,他的身影很快就化成了一个小黑点,继而完全消失不见……也不知道,“鬼脚”魅七的这一去,又将在那座小寺院里,掀起多大的波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