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亚历山大人而言,这段时间无疑是死神审判的丧钟前奏。
萨拉丁王钦命的埃及总督,亚历山大的主人,国王最信任的胞弟阿迪勒被阵斩,精锐部队折损大半,余下的也已不成体系,许多都肆虐乡野,成了匪军。
可笑的是,溃军逃窜途中,就起了内讧,也不知是争抢布鲁卢斯湖畔营地里的物资,还是因为逊派什派的争执,双方斗得不可开交,鲜血把湖水都染红了。
最终还是进军亚历山大的十字军,强势介入,把这群内讧者分开,统统变成了俘虏。
随着十字军正在向亚历山大港进军的消息不断传来,城内的风声也开始突变。
起先是“法兰克的魔鬼们屠杀了布鲁卢斯湖大营,虔信者的鲜血染红湖泊。”
城内留守的贵族,纷纷开始号召民兵守城备战,势与亚历山大共存亡。
第二天,随着“不可明说的吃人魔王渡过尼罗河,占领了达曼胡尔”的消息连同溃军入城,那天战况的细节,令人震撼的“屠神之战”全过程被披露,风头立刻突变。
许多消息灵通的萨拉森贵族不再冒头,试图争夺阿迪勒死后留下的权力真空,而是紧锣密鼓收拾家当,雇船离开。
第三天,随着“卑鄙无耻的异教魔鬼率军经过他亲手毁灭的拉希德废城”,许多人都有种末日将至的既视感,毕竟有拉希德珠玉在前,谁都害怕亚历山大沦为第二个死城。
到这时,除了一些愣头青以外,再没人想着抵抗到底了。
亚历山大港的船票价格开始一小时一变,许多原本小有家当的市民阶层,也只能在昔日用来运送咸鱼的逼仄货舱中勉强获得一席之地。
第四天时,城里的科普特派信徒在黑暗之影的串联下,发起了夺城“起义”,占据了城门等关键要地,双方一方面战斗不断,暗地里却接触不断。
到第五天时,十字军大军压境之时,暗地里的谈判已经结束。
起义军们高举十字大旗,向亚历山大港的人们宣布:伟大的基督拯救者,至高无上的洛萨大帝,即将抵达他忠诚的亚历山大。
一夜之间,城内便换了旗帜,许多拜火教的宣礼塔,都改换成了科普特派的神龛,圣火旗帜被替换成粗糙赶制的双头鹰和十字军军旗。
正准备摩拳擦掌,展开一场攻城战的十字军,只得看着那扇洞开的城门,瞠目结舌。
洛萨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亚历山大港是一座多民族城市,希腊人,犹太人,科普特人,萨拉森人,都生活在这儿,当萨拉森人主力沦丧,害怕清算的中下层贵族纷纷逃离以后,这座城市会不战而降也成了一件理所应当的事。
前来迎接洛萨入城的队伍,由一位科普特主教,一位犹太富商率领。
这些天,许多犹太商人也随萨拉森人一同逃往了阿勒颇,毕竟法兰克人的宗教政策可不像萨拉森人那般开明,留下的,也只是听闻洛萨不如其他十字军王公那般残暴,不舍得这些年打拼下来的产业,想要搏个富贵罢了。
“尊贵的陛下,您随时可以进入您忠诚的亚历山大港,这座城市已经成为了您王冠上最美丽的宝石,为了避免宝石蒙尘,您忠诚的臣仆斗胆建议,让那些威武雄壮的军士们留在城外.”
犹太商人一脸谄媚,肥硕的脸庞上留下大滴的汗珠。
他太紧张了,这可是直面据说杀死“光明神”的异教魔王,这份沉甸甸的压力,迎接队伍里许多平素能言善辩的人,连话都说不出口。
许久没人回话。
他不禁偷偷抬起头,打量那骑在巨马背上,戴着金色面具,看不清喜怒的男人。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瞬间,但在犹太商人眼中,又仿佛过了半个世纪之久,汗水把他身上那件丝绸内衣都完全打湿了,这可是在冬天。
“我的士兵们应当入城,这是他们应得的荣誉。”
男人开口了,他没有理会跪在道旁的迎接队伍,这些人这段时间的“内战”,更像是特意表演给他看的,洛萨会给予他们一定的地位,来稳固自己的统治,但不代表他就会为此薄待自己真正的基本盘。
诚然,手握伟力,名望的他,完全可以不顾旁人想法,做一个随心所欲的君主,也不虞会背上暴君之名。
但这不是他的本性。
“传我命令,各部军马,有序入城!”
洛萨高声下令,纵马奔向城门,一众翼骑兵们紧随其后,烟尘将那些衣着华贵的迎接队伍吹得灰头土脸。
“万岁,赞美耶稣基督,赞美圣洛萨!”
一入城,便响起一阵稀稀拉拉的欢呼声。
随侍在侧的汉斯被吓了一跳,拔出了手中的武器,一时间刀枪出鞘之声不绝于耳,吓得被安排在城门附近迎接的市民们面色一阵惨白。
还是洛萨摆了摆手,命令众人收起武器,向着一众市民们微微颔首,并于胸前画了个十字:“日安,诸位基督兄弟。”
“日安,陛下!”
“上帝保佑您!”
松了一口气的市民们纷纷献上祝福。
日蚀踩在被撒了花瓣的石板路上,昂首挺胸,向人们展示自己的雄壮,引来阵阵惊呼声,无论在哪儿,像它这般雄壮的巨马,都无比吸睛。
“这就是传说中的地狱之马,魔王的坐骑吗”
“太可怕了,这位魔王真的不会掀起一场屠杀吗”
窃窃私语从人群中传来,他们的声音很低,但却瞒不过洛萨的耳目,但他很快就将这些杂音封闭了,以他现在的五感,若整天听这些东西,烦都烦死了。
“大人,我们现在去哪阿迪勒的总督府吗”
汉斯发问道。
洛萨摇头:“我已命库尔斯做好了安排,咱们直接去圣马可大教堂,那是我加冕之地,也是确立我对全埃及无可置辩的主权之地,比什么总督府重要多了。”
圣马可大教堂即亚历山大宗主教区的主教座堂,是科普特派基督教的中心,这里曾经还供奉着圣马可的遗骸,可惜被威尼斯人给盗走了,并据此恬不知耻地把自己的徽章改为了圣马可雄狮。
队伍一路行至圣马可大教堂,这座科普特派的主教座堂,倒也不显颓唐破败,敞开的圣堂大门外,一众十字军贵族们已经提前抵达于此。
其中甚至包括两位国王,他们都答应参加这次加冕礼的见证。
塞巴斯蒂安枢机有些紧张地捧着自亚历山大宝库中寻找出的,代表了上下埃及之王的红白双重冕,它曾是埃及法老王权的象征,被阿迪勒收藏于自己的总督府内。
在亲眼目睹了洛萨所掌握的伟力以后,他每天都在担忧洛萨哪天对他秋后算账。
因此,洛萨提出要在亚历山大加冕为王的要求以后,他连半点抗拒的心思都不敢有,便忙不迭答应了下来。
他径直走上圣堂之上的黄金座椅上,一众神职者们纷纷上前,为他涂抹起圣膏油,塞巴斯蒂安在一旁吟诵起神圣,冗长的祷言。
“洛萨冯哈布斯堡,你乃上帝钦命之上下埃及的统治者,全埃及所有法兰克人,科普特人,萨拉森人,希腊人的君主,今你将加冕为王,当恪守”
“太长了。”
洛萨突然打断了塞巴斯蒂安冗长的祷词。
在塞巴斯蒂安惊诧,恐惧,意外的目光中,他径直站起,从一旁侍从手中托举金盘中,取出了那顶王冠,将其戴在自己的头顶。
没人质疑他的僭越,在神学上的地位,洛萨再怎么看,也不可能比一个不得人心的前枢机低,谁更能代表上帝,在十字军心目当中,已毋庸置疑。
“埃及之王万岁!”
“十字军之王万岁!”
“吾王万岁!”
欢呼声,响彻整个圣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