蝣乃略微颔首,白夜便飞回新烛的肩头。
“我已让族人为你们准备了居住的屋舍,寒舍简陋,还望莫要嫌弃。”
受着龙鲛珠这个大礼,蝣乃对白夜十分客气。即便霭庄的原住民十分排外,也依旧对着他们发出盛情邀请。
白夜是明白蝣乃的难处的,也不想小姑娘跟着自己还没见过多少修仙界的好风光便先见识了霭庄的白眼刀。
于是它毫不犹豫的拒绝。
“不必了。”
想起这里另外还有两个人修,便又补上一句道谢,给足了蝣乃面子。
“一行几人,客住多有不便,多谢。”
蝣乃也没再挽留客道,对着白夜抬手行了一礼,便目送他们一行离去。
离开了霭庄,弥漫的浓雾便变得稀薄起来,隐隐约约已能看清远处黛色的丘陵。山林起伏连绵,雾气似烟似云,囤积在山坳里,丝丝缕缕不肯消散。
新烛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往哪里,只是一股脑儿的背对着霭庄走。
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便再也不知道东南西北。
白夜倒是好脾气的立在她肩头打盹,眼皮子都没有掀开,全然一副随便她带去刀山火海的样子。
杜谦却是走的有些不耐烦了,他一个丹修,向来都是盘腿打坐,宅在炼丹房里,何时走过这么久的路,走了这么小半个时辰,着实要了他半条老命。
于是他的语气中多有抱怨,掀开袍子一屁股坐在路边的石墩子上。
“累死老子了,为什么不直接住在霭庄啊?”
一直闭目养神的白夜在此时睁开了双目,它那双锐利的金色眼眸看向杜谦,令杜谦有种被猛兽盯上的错觉,一骨碌从石墩子上站起来。
“你不介意睡在毒虫窝里,你也可以回去。”
新烛闻言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想起那密密麻麻的黑色蛊虫,便疲惫全消,只想拔腿就跑。
可杜谦对此却不以为然,毕竟丹药中也会融合很多虫类,他对此类并不恐惧,反而有些好奇,甚至还想捉几只带回去研究。
只是雾都灵界闭塞,很多花鸟虫草他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一但点子背,那可是神佛难救。
“虽然霭庄遍地都是蛊虫,但都是修士隽养的,并不会随意乱跑。
相较而言还是外头的野生毒虫危险更多,一旦碰上剧毒的,清毒丹都不一定管用。
离了霭庄我们都没有地方可以居住。”
说到此处,杜谦的眉头越皱越深。
“我们对这里并不熟悉,若是贸然住在荒郊野外只会更加危险。”
“危险吗?修士不是都住在荒郊野外吗?”
新烛一脸理所当然的说道,见没有人附和自己,还用一种你们怎么这么没世面的眼神看着他们。
“这样才能更好的吸收日月精华呀!”
杜谦一脸震惊的看着她。
“谁和你说的歪门邪道?”
“啊?不是吗?”
新烛转头看向言灵,见她也是一副不能理解的懵懂样,又回头看向杜谦。
“我师父就是这么说的啊。”
跟着师父修行的时候一直都住在荒郊野外,茅草破庙啊,说是这样才能跟好的感受大自然。
怎么可以这么无知!都已经到炼气期大圆满了!居然还对这个修真界一无所知!
杜谦恨铁不成钢的对着新烛怒吼道。
“我们人修发展到现在的地步谁还需要在荒郊野外苦修啊!我们连睡觉都是睡在灵髓白玉床上修炼的!”
“???”
睡觉都睡在灵髓上?!这怎么和师父说的不一样?果然元睿老头又在骗她!不是说修士睡觉都是打坐的吗?只要一个蒲团就足够了啊!!!
新烛暗暗捏拳,可恶!居然又着了他的道了!
所以一直以来就是他们没有钱和灵石才住在荒郊野外的吗!!!
新烛想起自己睡了一晚破庙里的木板床还感动的痛哭流涕的样子,真想“邦邦”给元睿两拳。
渣男!满嘴跑火车的渣男!
“谁说要住荒郊野外了。”
白夜震了震翅膀,在前头为他们带路,它怎么会让自己保护的小姑娘睡在荒郊野外呢?就算无可避免的要在外留宿,它也将她保护在自己的领域里。
“住我的巢穴,跟我来吧。”
杜谦再一次震惊。
“你连这儿都有住处?”
杜谦用狐疑的眼神看着白夜,又看向新烛,怀疑他们是否真的是一伙的,不只是贫富,他们一行的阅历与认知都天差地别,有着难于跨越的鸿沟。
思及此处,他不动声色的将看上去就极其好骗的新烛与言灵拉到了自己的身后,戒备的看着它。
“你究竟是谁?到底和这里的原住民是什么关系?”
他的语气其实已经很冒犯,但白夜只是平淡的看了他一眼,甚不在意的说道。
“在你喊我带上你的时候,你不就已经看出了我本体是什么了吗?”
杜谦陷入沉默······
没错,在珠岛灵界白夜展翅飞翔的那一瞬,他就认出了它并不是一只普通的乌鸦妖兽,而是传说中会带来瘟疫和灾难的厄运之妖———瘟鹏。
但瘟鹏入水化鲲,破水为鹏,羽翼坚硬如金铁,是当时逃命的不二之选。
所以当他看到白夜展现出本体的那一刻,心中最开始产生的并不是恐惧,而是庆幸。
但与此同时,他的内心还藏着一丝不可言状的自欺欺人。
毕竟瘟鹏是家族观念极重的群居妖兽,在迁徙中落单的瘟鹏几乎无法存活,它们都会因为失去亲朋好友而废寝忘食的追赶,最后抑郁而终······
他从来没见过独身寄居在人修身边还怡然自得的瘟鹏······
更何况在人修之中,瘟鹏几乎人人喊打,除之而后快,哪有像新烛这样天天挨着“剧毒”妖兽有说有笑的。
他总是给自己洗脑,白夜只是一种像瘟鹏的妖兽罢了,并不是瘟鹏。
而白夜此刻的话语,却是将他的自欺欺人给全盘撕开。
他偷偷捏着符咒的手抖了一抖,不敢置信的确认道。
“你······真的是瘟鹏?”
元婴期的瘟鹏比之化神初期的人修还要强悍,一旦它发起狠来,他可保不住三个人。
“什么蒸的煮的,我还炸的烤的呢!”
瘟鹏在人修中的名声差,新烛还是知道的,毕竟当初宋殊说的难听的话她还如言在耳。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白夜又没有故意去害人,又不是穷凶极恶的妖兽,它甚至还屡次三番的救自己于水火之中,从来没有抛下过自己,是自己再好不过的伙伴。
难道就因为世俗的偏见,就要一棍子把所有的瘟鹏都打死吗?
新烛担心白夜像之前被宋殊的语言伤害一样,再次被杜谦的言语伤害,连忙捂住白夜根本就没有的耳朵义愤填膺的说道。
“是瘟鹏又怎么样,不是瘟鹏又怎么样,大家是朋友就好了啊。
难道就因为它不是人修,你就要和我们分道扬镳!”
说到此处,新烛怕言灵误会,将言灵也拉了过来,示意自己的“分道扬镳”并不包含她。
“要是真的如此,那就只能怪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
好聚好散,慢走不送!”
杜谦简直被气了个仰倒,这个无知的小白眼儿狼!枉自己刚才还想着同为人修,在瘟鹏发难之下保护住她,没想到她竟然一下就抛弃了自己!
这可是处处危机的雾都灵界,他一个人叫他怎么活啊!回去的越界传送阵都找不到。
“你你你!”
杜谦气的抖着食指,指着新烛的鼻尖,将她都指出了斗鸡眼。
“你三十七度的嘴咋么能说出这么冷酷无情的话!我是那种迂腐的人吗?!”
他几乎要捶胸顿足。
“我不就是问了一声,你至于这么敏感嘛!问都不让人问!”
这下倒质问的新烛不好意思了,她摸着鼻头侧过脸去,只好一个劲儿的薅白夜的毛。
“我确实是瘟鹏。”
白夜被摸的很舒服,它眯起眼睛,还主动转了个脖子,配合新烛薅另外一边。
“不过你不用担心,到我这样的修为,身上的瘟毒已经可以收放自如,只要我不想,就不会毒到任何人,也不会污染任何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