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新烛，已经很厚脸皮的收下了。
没灵石的人，脸皮一定要厚，不然在这吃葡萄不吐葡萄皮的修仙界连葡萄籽都留不下来。
知道言灵这六天内都不会醒来，那自己呆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于是新烛与杜谦略微颔首，便带着白夜离开。
从医馆内出来，外头的天色已经彻底漆黑，清冷的华光洒在青石板铺就的大道上泠冽而温柔。
拂面的海风吹乱新烛额前的碎发，她抬手往额头上撩，看着天边翻涌的浓云逐渐朝凉月汇聚，遮遮掩掩，虚虚实实。
“这几日就都住在海边吧，采集贝壳妖肉也方便。”
“不住领域里吗？”
白夜立在她的肩膀上，同样抬着小脑袋仰头望天，黄豆似的小眉头微微皱起。
“今晚的天气可不会太好，没准会有大浪。”
“无妨，海边灵气浓郁，反而适合修炼。
浪大的话，我们找个高处就好了。”
跟着元睿在五湖四海跑了这么多年，什么地方没有露宿过。不要说爬满蜘蛛蟑螂的破庙了，就是沼泽地上的藤条、荒漠上的石洞都睡过。相比起来，此处空气清新又灵气充沛的海边岂不是好上很多。
见新烛已经打定主意，白夜也不再劝，它从新烛的肩膀上一跃而下，化作天鹅大小，示意新烛坐上来，载着她离地三尺低空飞行。
白夜飞行的速度不算太快，载着侧坐着的新烛飞的十分平稳，甚至还有些走马观花的意味，带着她掠过所有途径的花丛。
新烛晃荡着两条小腿，感受着拂面而至的花香，一时只觉得心胸阔朗。她咯咯笑着摘下几朵，编织成一个小小的花环，淘气的戴在白夜的头上。
“真好看。”
她笑着夸赞，还生怕花环被风给吹下来，特地揪起几撮羽毛将花环给压住。
白夜面色一红，虽然被漆黑的羽毛掩盖着，并看不出来，但它用灵力吸附住花环的举动，让新烛知道它对此并不反感。
“是什么颜色。”
它沉声询问，语气里是隐不可闻的期待。
“和你眼睛一样的颜色。”
顿了顿，新烛又补充道。
“不过你的眼睛更好看，亮晶晶的，像是夕阳下波光粼粼的湖面一样。要是我也有你一样好看的眼睛就好了。”
“嗯。”
白夜闷声应答，鸟啄边的嘴角却不经微微上扬，就连它向来泠冽的金色瞳孔都泛起温柔的水光。
直到过了良久，它细碎的声音方才再度响起。
“你的眼睛也很好看。”
只是它的声音太过轻柔，飘散在拂面而驰的海风里，跌跌荡荡。
“你在说什么？”
新烛抱住它的脖子凑近询问，白夜却是扑棱了几下翅膀，稳稳落地，略微倾斜这翅膀，示意新烛从它背上下来。
“我们到了。”
“啊？这么快？”
新烛方才反应过来，连忙从它背上跳下来，坐习惯了顺风车还颇有些不习惯两脚着地的感觉。
白夜已经缩小回乌鸦大小，飞回新烛的肩膀上站好，这里的礁石上都是贝壳妖尖锐的贝壳残渣，即便穿上鞋子都觉得扎脚，它一刻也不想多呆。
新烛却是觉得此处位置甚好，依旧是在贝壳妖肉的石滩，却又是倚靠在锻器铺悬崖下之下，半包围的岩石地形背风而又通风，虽处于悬崖的山腰上，也仅够一人盘腿而坐，但从海水里源源不断涌出的灵气令新烛通体舒泰，就仿佛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张开小口疯狂呼吸。
新烛深吸了一口气，将从全聚门那白票来的门派弟子服垫在地上，盘腿而坐。
虽然有些暴殄天物，但普通布料垫在下面，贝壳残渣依旧有些扎屁股，也只能暂时委屈一下还没“开过光”的玄级灵器啦。
新烛闭上双目，开始吐纳，清新的海风与舒缓的潮水令新烛身心放松，随着体内的龟息术开始运转，她逐渐进入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
萤火般的青色风灵力如同海浪一般一潮一潮的涌向新烛，令她体内的灵力节节攀升。
直至东方初霁，北斗未消，新烛方才从这种沉寂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她的双目之中闪过一丝天地自然的法则之力，但还未等她参悟，那股神秘而庞大的意识力量便消散了。
新烛恍然有种怅然若失之感，仿佛自己错过了什么机缘似的。
她吐出一口浊气，收功而立，随后顿觉自己身子一轻，有一种飘然如仙，乘风而去之感。
她下意识的足尖轻点地面，随后她便如毫无重量的纸张一般飘出十丈！
“我的天！”
往日里她奋力一跃也就半丈！
新烛满腔的兴奋随着她的坠落化为恐惧，她还不会踏空而行，她还依旧只是一个炼气期后期的小修士！
她双手在空中胡乱扒拉着，瞬间理智回笼，仰天大喊。
“白夜！”
随后只闻凌空一声鸟唳，悬崖上的小乌鸦漆黑的羽翼暴展数丈，俯冲而至接上新烛，借助着海风滑翔而下，稳稳的立在石滩之上。
它放新烛下来之后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变成小乌鸦立在新烛的肩头上，而是皱着它那黄豆似的可爱小眉头，疑惑的审视新烛。
“你顿悟了？”
它明明感受到那股玄奥之力并没有凝聚成型，但新烛又确实使出了她从未修习过的术法。那身法别说新烛没有学过，就连它活了这么多年都没从未见过。
炼气期就能使用的凌空身法？
传出去这还了得，向来能修炼到不借助外力凌空的，都得结婴才行。
“应该没有。”
新烛也皱着眉头，她感受着方才身轻如燕的感觉，心中的困惑却比收获更多。
“我只领悟到身法可以【借力】，但要怎么借，从哪儿借，借了要怎么转化，我都不明白。”
就连那乘风而去的一跃，也只是机缘巧合之下的尝试，现在让新烛再原地跃一个，却是不可能了。
但顿悟之事玄之又玄，非天时地利人和三者齐聚而不可得。绝大多数修士毕生都无法遇到一次顿悟，像新烛这样炼气期就遇上顿悟的已是很幸运了。
“悟到些皮毛也好，没准以后看到其他相似的功法时可以用上。”
白夜看向茫茫大海安慰道。
“也没准下次还能顿悟。”
新烛再没见识也知道两次顿悟到相同的身法概率有多低，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虽然她冥冥之中感觉到这次顿悟的身法似乎很厉害，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已然错过的东西，再怎么懊恼也只是徒增烦恼。
于是她晒然一笑，借此机会摸了一把白夜被风吹乱的羽毛。
真丝滑。
“走吧，再不收割贝壳妖肉就要被其他修士捷足先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