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在贺昌平耳中似是十分讽刺,他低低的笑着,看着彻底沦为孤身一人的自己,颤抖着说道。
“因为别无选择。”
贺昌平通红着眼眶,几乎歇斯底里。
“你知道吗?
桃花灵界在人魔大战之后就已经变得极度脆弱,休战之后本是地域孕养灵气的好时候,但上天界为了扩张领域,在天级界与下界之间设起界壁,防止天级界的灵气流散。
却故意打开地级界的界壁与灵级界的界壁,让灵气去净化魔域,扩张版图,却硬生生的抽干桃花灵界!
桃花灵界的灵气早就已经干枯,挂了个灵级界的名头,其实与人级界又有什么区别?
苟延残喘至今,不过是是靠着那阴损的功法,用一个又一个丹顶鹤一族的族人牺牲换来的。什么祥瑞之兆,不过是族人的自爆罢了。
和你们万剑宗没有任何关系!
未雪中送炭不说,还要将我族优秀的弟子逐年上贡!博个好前程也就罢了,你们却只是将我族弟子当坐骑!数十年回来之后连基础的变身功法都未传授,白白耗费了它们的修炼时间,我还要你们万剑宗的靠山做什么用!”
贺昌平回首痛苦的往昔,潸然泪下,就连平静的面容都变的狰狞。
“就连今日,天空中露出的祥瑞之象,也只是我心爱的夫人,我最后的亲人!为了这一批灵蛋可以孵化,灵力自爆产生的现象罢了!
根本没什么好庇佑的,也没什么好祝福的!”
已然沦落为魔道的族人们跪在地上同情的仰望着贺昌平,它们没有抱怨,也没有责怪,只是那样平静的望着他一言不发。
“你说有多讽刺,这百年来,丹顶鹤一族纯正的血脉竟只留下我一人!
可最后的幸存者,才是最痛苦的。”
他的双手已被魔气浸染,衍生出锋利的爪牙,本就是从化神期掉下来的修为在吸收了充足的魔气之后截截攀升,又重返巅峰。
“我亲眼见证了一个个亲人离我而去,看着一个个好友为了丹顶鹤一族的将来壮烈牺牲。
他们前仆后继,没有丝毫犹豫,却依旧没有挽回丹顶鹤一族的命运。
多少个日夜,我也多想代替他们去死,代替他们来挽救我的族人,一了百了。
可他们每一个人都希冀的望着我,告诉我,坚持下去,活下去,不要将他们自曝的事情说出去!”
已化为魔道的众族人们闻言不经双目通红,一直以来它们都并非对此一无所知,一个个莫名消失的族长,一个个离奇失踪的长老,都无一不在暗示着他们,那些“祥瑞之兆”背后的残酷。他们只是在一直装聋作哑而已,只是一直都在配合着不想让他们内疚的贺昌平而已。
“修仙道,是我不想坚持吗?是我们丹顶鹤一族不想坚持吗?!
不是的,是在这个灵气匮乏的修仙界里,我们丹顶鹤一族根本活不下去。
你也看到了,我再坚持,连灵蛋都孵化不了,整族都要断子绝孙了!”
所以,他想通了,既然大多数的妖族都修魔道,人族也对丹顶鹤一族置之不理,那自己也带着族人重修魔道好了,至少这样,族人能顺利的繁衍生息下去。
元睿一时无言,他想劝贺昌平重修仙道,可似乎任何理由都站不住脚,他抿了抿唇,向来肆意洒脱的面容上难得涌上了沉重。
“此事或许存在欺上瞒下,但你可尝试将此事告知万剑宗上层,想必万剑宗绝不会视而不见。”
此话一出,就连元睿都有些心虚,毕竟前些时日,他还见过淮婴亲自来过桃花灵界,若是真有心帮助,淮婴早就将桃花林界的现状报上去了。
“前辈,你活了上千年,还不知人心二字怎么写吗?”
元睿颤抖着后退了一步,却见贺昌平接着说道。
“若是消息能传到上天界,下三界又何至于此?
你永远都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也永远都无法让装聋作哑的人听见民间疾苦。”
“你走吧,就当你从未来过。”
贺昌平抬眸看向元睿,一块桃木令自他掌中如抛物线一般落入元睿的怀中,还不待元睿反应,他的足下便骤然生出一道传送阵,黑色桃木如藤蔓般攀爬生长,结成牢笼,随后粉光一闪,便连带着里头的元睿一同消失在原地。
回到晋康人界的元睿看着怀中消失的桃木令,豁然想起新烛还被自己落在桃花灵界!
“完蛋!”
他连忙双手结印,试图传音,但桃花灵界与晋康人界相隔太远,完全没有信号!他愣了一愣,一拍脑袋又连忙取出一张传音符,在上头洋洋洒洒写了几千字,方才一掌拍散,传至万剑宗。
万剑宗内,正同一众身姿笔挺、故作正经的万剑宗峰主们赏着女修士们舞姿,吃着各色灵气充沛的灵果的湫水仙尊仰手一招,将元睿的传音符捻回了手上,见众人纷纷探头查看,更有甚者还用上了法术,便十分小气的将传音符塞回了储物戒内,一副你们休想的模样。
见他们又老实的开始欣赏女修士们的舞姿,便又十分气人的拿出来,懒洋洋的靠在软垫上大剌剌的看。
气的众人吹胡子瞪眼,又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毕竟她脸皮厚,他们也不能跟着失了自己的形象不是。
今日轮值的元贞恭敬的半跪在地上,给湫水仙尊的羊脂白玉酒杯里满上灵果酒。
立在湫水仙尊身后偷瞥见传音符上内容的宋殊却是失声怒喊了一句。
“什么?!他居然把她一个人丢那里了!”
见众人都将视线转移至自己的身上,宋殊又自觉失态,羞愧的面红耳赤。
湫水仙尊倒是没多在意,随意将手中的传音符化为点点金光消散,递了个灵桃儿给他,玩味的问道。
“小古板认识她?”
“我······才不认识。”
见宋殊一脸别扭,就连手上的灵桃都被捏歪,湫水仙尊更觉有趣,意味深长的拉长尾音。
“哟,咱们小古板也学会骗人啦。”
不错不错,进步了,进步了。
宋殊闻言几乎要把头低进土里,通红着耳垂,在心里又将新烛骂了三四遍。
自己又多管闲事干嘛!和这女人沾边的,就绝没有一件好事。
但他掩藏在衣袖下的另一只手却快速的单手掐诀,瞬间将自己传送到了万剑宗的南天门。
宋殊的动作十分迅速,看的还未放下酒壶的元贞一愣,随后连忙跪拜在地,恭敬的道罪。
“孽徒失礼了,徒儿这就去将他抓回来,给师尊请罪。”
岂知湫水仙尊直接释放了威压,令元贞不得不一直保持姿势跪拜在地上。
“人家去英雄救美,你去凑什么热闹。”
她柳琼玉指执着酒杯,潋滟美眸瞥了一眼居于上座的奕瑟仙尊,瞧着他装模作样捧着一本书卷看的模样,与他身后低眉顺眼为他沏茶的淮婴,在看着自己足边即便被威压按头也要偷看淮婴的元贞,不屑的“呲”了一声。
“能不能有点出息。”
元贞被斥的一顿,连忙将视线收了回来。
“你但凡有你徒弟一半出息,也不至于光棍到现在。”
元贞被说的一窒,想要解释宋殊与新烛并不是那样的关系,却想到说此话的是自己的师尊,便只能恭顺的说道。
“是,徒儿知错。”
见他顺从古板的模样,湫水仙尊顿觉的没意思,更为怀念元睿伺候的模样。
想当初元睿顶着他那张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绝色容貌,站在自己边上光是桀骜不驯的勾勾嘴角,就能让自己看好几处暗送秋波的大戏,吃好一段时间的八卦。
不像现在,只能喝着闷酒发呆,坐等这无聊的宴会结束。
湫水仙尊索性将威压给撤了,挥了挥手,示意元贞去留随意。但刚被训了话的元贞哪敢再离开,只得立的跟个柱子似的,恭谨笔挺的杵在湫水仙尊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