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斗篷的男人在暗巷内转瞬即逝。
立在新烛肩头的白夜突然转头,看向暮色消失的方向。
“怎么了?”
新烛察觉到它的异样,侧首轻声询问。
白夜金黄的绿豆眼里闪过一丝谨慎与仇恨,压抑着体内疯狂翻涌的怒火,阴冷的说道。
“它追来了……”
白夜能确定,它来了,它的气息,自己绝不会认错。
是察觉到自己还没有死,又追杀过来了吗?
白夜的眼神沉了一沉,脚爪在新烛的肩膀上一蹬,如一道黑色的箭矢一般向那道气息追去。
“白夜!”
新烛伸手挽留的时候白夜已经消失在天际,她又不会飞,只能在原地干着急。
“去哪儿呀,有危险怎么办!”
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有个三长两短找谁要说法去。又不是还在人级界,遇到些妖兽还能被当作灵异事件去报官,这里一共就这么点大,连个衙门都没有。
“随它去吧。”
元睿的手掌搭在新烛的肩膀上,不动声色的将白夜抓皱的衣角抹平。
“我早就与你说过,野生的妖兽不适合用来做灵兽。它们桀骜不驯,有自己的想法,虽忠诚于你,但它们更忠诚于自己。
你非要吃这个亏,为师也不拦你。
不过你要知道,一个灵兽,在战斗中最可怕的并不是战斗力弱,而是它不听话。”
说到“不听话”三个字,元睿的眼中流露出令人畏惧的威严。
新烛缩了缩脖子,将后边要说的话都憋了回去。
师父······真是越来越凶了。
白夜追到桃花城外的时候,那道熟悉的气息已经消失了。但当它谨慎的立在桃树上回首,却发现那个熟悉的身影,穿着那件几百年都未曾换过的黑色斗篷,长身立在树下,背对着它。
“白夜,好久不见。”
它抬手摘下帽檐,露出那张爬满大半黑色诅咒的冷峻面容,皮笑肉不笑的看向白夜。
“我可等了你很久。”
它抬手用灵力轰断桃树,逼迫白夜落在地上仰望它。
“现如愿让你见到我,你就连声问候都不说吗?”
它与白夜同根同源的金色瞳仁微微眯起,一把漆黑的长刺自它手臂蔓延,垂落在侧,滴下漆黑的毒液。
它已经·····步入化神了······
“白术!”
白夜双眸充血,记忆中的诅咒如同跗骨之蛆般麻痒爬遍骨血,它身躯骤然暴涨,漆黑羽翼化为夺命弯刀,起身弹跳,横斩向白术。
“铛!”
只听金铁之声交鸣,白术的长刺滑过弯刀,直接扎入白夜的琵琶骨,将它跪着钉死在地上。
“你输了。”
它依旧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带着那张仿佛对什么都无所谓的冷峻表情,死气沉沉的看着它。
“就和夺权一样,无论你来几次,都是一样的下场。”
“白术!”
白夜咬牙切齿的看着它,似要将它的心脏看出一个窟窿。
“为什么,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它们可都是瘟鹏一族啊!你怎么忍心将给予你厚望的长老用来当作诅咒我的祭品!
操控还未成年的瘟鹏,将它们做成傀儡送死!
白夜几乎失去理智,冲过去任由长刺洞穿自己,一把掐住白术的衣领吼道。
“你可以恨我,可以杀我!
要权利,要功绩,要将我千刀万剐都随你!
但是你为什么要伤害这些无辜的族人!
你忘了我们是如何颠沛流离吗?你忘了它们在你失去亲人的时候是如何收留你,一手将你带大吗!”
“我没有忘!”
白术伸手掐在白夜的脖子上,平静的面容上掩藏的是近乎是歇斯底里的怨恨。
“就是因为我忘不了,我才要做这些,改变瘟鹏一族的现状!
出生就是孤儿的你,是无法体会我们这种,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亲人在迁徙路途中死去而又无能为力的感受的。”
白术目露隐忍的痛苦,就连声音都变的有些嘶哑。
“你根本不知道眼睁睁看着亲人被猎杀,却只能自己逃跑是什么感受!
你也根本不知道缺少食物,眼睁睁看着亲人被活活饿死是什么感受!
你只知道隐忍,退让,天真的想改变人族厌恶瘟鹏的固有印象,但这可能吗?偏见是与身俱来的,根本不会改变!一步步的退让只会让他们觉得我们软弱,无能,让歧视变本加厉。
因为瘟鹏就代表瘟疫!
而你,只想做大家心目中完美理想的英雄。”
“白术······”白夜捏着它的衣领寸忖收紧,“瘟鹏,不代表瘟疫。我也不是什么英雄,我只是想让瘟鹏与人族和谐共存!”
“共存?好一个共存。”
白术讽刺的看着它,眼里的怨恨仿佛要凝结成实质,平静却又暗潮汹涌。
“你的共存,就是带着我们不断逃离。”
它永远也不能共情背着自己亲人的尸体,不愿意承认它已经死去,直到它腐烂从后背滑落的感受。
也无法体会刚生下的蛋,还未孵化成雏鸟就被人族砸烂是的感受
它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族人为它背负了多少痛苦!
它只是一个铁石心肠的苦修!一个自以为是的掌权者!
“你根本不知道,我和我们的族人,在不断的迁徙中遭受了多大的痛苦!也根本不知道我们有多想要一个家!
在我最后一个亲人死在迁徙途中的时候,我就发誓。
我绝不会让我的族人,再遭受和我一样的痛苦!
我一定要为我的族人,找到永久栖息的地方!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一定要让我们的后代和其他普通的妖兽一样,过上稳定安逸的生活。”
白术收起长刺,将白夜如同破麻袋一般丢在地上,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它,用最平静的话语,洞穿它心底的最后一道防线。
“事到如今,告诉你也无妨。
诅咒你的长老,制成傀儡的族人,他们都是自愿的。
它们都是为了瘟鹏一族的将来甘愿赴死的。
因为白夜,必须死。”
白夜踉跄着退后了两步,不敢置信的脆弱划过眼角,随后死死的抿着鸟啄,阴翳的盯着白术。
“那你现在何不杀了我?来个痛快!”
“杀你?”白术轻笑着将围帽再度覆盖于头上,仿佛眼前的这只乌鸦与它而言宛如尘埃,杀了它,更是脏了自己的手,“现在没有这个必要了。”
曾经的“白夜”二字,是瘟鹏一族的英雄,是年轻一辈的信仰。可现在的白夜,又是什么呢?
一个可有可无的妖兽罢了。
曾经瘟鹏一族最年轻的英雄白夜,已经死了。
白术包裹着黑袍的身躯在白夜面前转瞬即逝,独留下白夜一人,捂着被洞穿的胸口,咬牙切齿的看着它离去的方向。
“白术!”
你究竟在预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