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睿再回来的时候,发现新烛已将那只烤乳猪吃完。
他看着新烛的神色很复杂,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表述一个女孩子不应该吃这么多。
即便自己已经辟谷,平日里吃的也不多,但好歹也该留上一点意思意思吧?
可看到他回来的新烛却是半点不好意思都没有,腾的一下站起来,率先热情的说道。
“师父你回来了。”
随着她这一声师父,那些大石块后头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好几个小脑袋,这些十来岁的小孩子们嘴上都冒着油花儿,个个都崇拜的看着他,七七八八的跟着新烛一起喊道。
“师父,你回来啦。”
“······”
师父?烤乳猪师父吗?
元睿对自己伟岸的形象第一次产生了质疑。
可随后他便波澜不惊的摆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手中拂尘左右一甩,道貌岸然的说道。
“择一人为师,传道授业解惑,情理终身为父,不可随意拜师,亦不可随意认父。”
“······”
好能装。
新烛抽了抽嘴角,随后也没拂他的面子,听懂他不收徒弟的意思了,对着身后一挥手,那些十来岁的小孩子们便都稀里糊涂的缩回大石头后面了。
“······”
元睿不由愣了一下。
这就不拜师了?就不能稍微坚持一下吗?乡村野子,一点诚意也无。
这下轮到元睿无语凝噎,虽然他也不能随意收徒弟,但教些体术过把瘾还是可以的。
不过他是何等人物,脸皮堪比城墙,只尴尬了一瞬就没感觉了,心中甚至开始猜测新烛怎么和这些小孩子扯上关系的,隐隐还有孩子王的迹象,挺有号召力啊。
他踱步过去,颇有讲究的在半人高的石块上垫上一层稻草,随后微阖双目,盘腿而坐。
别说,这长须飘飘的模样,还真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感觉。
只是新烛被他坑了这么多年,并不吃他这一套,小跑过去拿铜钱剑戳他的腰窝,被他瞪了一眼后方才讪笑着缩了缩脖子。
“师父,他们需要你帮助。”
元睿闻言面色一沉,果真无事不登三宝殿。
非亲非故的又要去当老好人,自己就不该让她将奉仙镇的那些事情给忘了,知道痛才晓得长记性。
“我不是神仙,也不是什么都能帮上忙的。”
语罢,元睿便再度阖上双目,开始入定。
岂知这次向来胆小的新烛却是胆大的再次“冒犯”他,扯了一把他的胡子后连忙往后跳离了两步,又怂又勇的说道。
“是真的需要你,杏花村里闹瘟疫了,好多村民都卧病在床治不好,你朋友不是也在杏花村,你不救他们的话,传染给你朋友怎么办。”
呦,都知道曲线救国了,有长进啊。
元睿略一挑眉,随后依旧冷淡的说道。
“他自己就是炼丹师,死不了。”
炼丹师?难道是传说中修仙界最富的流油的炼丹师?
元贞那仙气飘飘的美男子形象在新烛心中不由变得更伟岸起来。
多金又帅气的师兄······新烛小心翼翼的瞥了自己的师父一眼,太残酷了!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这么大真的很打击人好吗?!
不过相传世外高人都是不轻易出山的,他的推拒并没有引来孩子们的反感,反倒产生一种他真的很厉害的错觉。他们纷纷跑出来跪在元睿的跟前,对着他拼命磕头,口中神神叨叨的念着。
“求求仙师救救我的家人,救救杏花村吧。”
“求求您了仙师”
“仙师救救我们吧。”
······
孩子的话语稚嫩淳朴,脸上的担忧也真切。
这让元睿不由想起自己在入门的第一天,师父对他的教诲。
修逍遥道,生自在洒脱,求无愧于心,无悔于往······
他不是个热心肠的人,可遇见了,力所能及之处不扶上一把,他也确实会有悔。
元睿顿觉一个头两个大,原本就是打算休息片刻便带新烛去鬼界取点无根水的,照这情形不帮上两把很难收场。
不过药理自己并不擅长,真要帮也很难。
于是他对底下的孩子们罢了罢手,示意他们不要再磕,再磕都要折寿了。
“不是我不帮,是解除瘟疫真的并非我所长,你们可以去找长街对角巷里酿酒的元贞,他对解毒很有一手。
他为人嘴硬心软,你们去求,他一定会帮忙。”
底下磕头的孩子们闻言开始产生一些动摇,甚至窃窃私语的开始盘算是哪个对角巷。
唯有其中一个最年长的孩子却是跪着往前匍匐了几步,再度对着元睿重重的磕下三个响头,血渍混杂着沙土石子黏在他的额头上,双目充血,几乎是咬牙切齿说道。
“仙师,我不求您解我身上的瘟毒,我贱命一条,无畏生死。只求您能杀了那散播瘟疫的黄鼠狼妖,为我家人报仇雪恨!”
他神色狰狞,对自己下手也毫不留情,他再次重重的磕下三个响头,任由脑门上的鲜血肆意流淌。
“我一无所长,可我愿意来世为仙师当牛做马,也愿意为您抽经剥皮,只要是您想要的,您都可以拿去。”
抽经剥皮······
元睿一时有些无语凝噎。
这是只有邪修才会做的事,正经修士谁会干这种事,而且凡人的经皮对邪修也没用,怕是只有恶趣味的人才会这么做。
于是他罢了罢手,示意他不要再磕,再磕保不准真没命了。
“我不需要你的命,也不需要你给我当牛做马。”
听闻此话,最年长的孩子眼神中的光都暗淡了下去,除了这条命他已经一无所有了,如果连这些仙师都不要的话,他就没有什么可以再用来拿给仙师交换了······
可随后他便听元睿的仙音悠然说道。
“抓黄鼠狼妖倒也不难,只是黄鼠狼妖其实很多,它们大多隐居深山老林里很少出来走动,你说要我杀黄鼠狼妖给你的家人报仇,你得告诉我是哪一只,或是哪几只,毕竟修仙虽能力通天,却也不能乱杀无辜。
若是滥杀的话,那我又与那散播瘟疫的黄鼠狼妖有什么区别。”
最年长的孩子顿觉醍醐灌顶,那双暗淡的眼睛再度熠熠生辉,他就像是找到了希望那般,激动的将自己藏在怀里的一缕黄鼠狼毛取出来,双手递给元睿,虔诚的说道。
“前几日这只黄鼠狼妖来我家偷鸡,打翻了好几缸酿酒的无根水,这是其中一缸酒坛碎片下面压着的黄鼠狼毛,仙师能否通过这一缕黄鼠狼毛来占卜是哪一头黄鼠狼妖?”
切肤之物自然是能定位到本人的位置的。
只是……
元睿抬起眼皮瞥了这个最为年长的孩子一眼。
他未免知道的太多。
“你叫什么名字。”
“回仙师的话,信徒吴诚言。”
他说的非常诚恳,毕恭毕敬的跪坐在那,看上去比新烛更像是元睿的弟子。
姓吴?好像这块地方好像也没什么吴姓没落的修仙世家。
元睿略一沉吟,还是伸手接过了吴诚言手中的黄鼠狼妖的毛。
“百秽除尽,恪守清明,显!”
随着元睿低声喝下,黄鼠狼妖的毛发灰飞烟灭,半空中浮现出一面扭曲的水镜,缓缓呈现出黄鼠狼妖周边的环境。
它住在一棵巨大的榕树洞里,安静酣睡,毛茸茸的身躯略有起伏,身边堆着两三只咬死的鸡,还有一只半死不活的白狐狸。
吴诚言的瞳孔一缩,握拳的指甲深深嵌入掌里。
“就是它!它的前臂上有我砍的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