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根水······
元睿听闻这三个字,指尖略略蜷缩,他不自觉的瞥了新烛一眼,随后若无其事的将目光放的更深更远。
“是呀,好多慕名而来的游人都是冲着这无根水来的,我们杏花村的酒如此清冽,也是无根水酿造的关系。”
“无根水?这是什么东西?”
听起来好像很神奇的样子的,喝了能美容养颜吗?
新烛单手托着自己肉乎乎的下巴,期待的看着赶牛车的大叔,等着他继续讲故事。
这充满求知欲的眼神颇为受用,大叔简直恨不得把家底刨出来都给她讲上一遍,当下也不在卖关子,遥遥指了指云巅之上的那座山峦说道。
“这个啊,就要从我们村上的那座涝山说起,这涝山虽然叫涝山,可一年四季从不下雨,周边的山都绿油油的,唯有这涝山从山脚下一直到山腰上,全都寸草不生,阴气逼仄。
唯有那涝山之巅,常年云雾缭绕,还有一口天然形成的悬浮之泉,里头流出来的泉水不多不少,刚刚能盛满底下托着的一口石碗,神奇的是每当有人从里头取走一碗,它便会自行填满,就像无穷无尽一般。
曾有好事者连拉了百余缸无根水下来,嘿!你猜怎么着?可那口泉还是那口泉,石碗里的水依旧是不多不少刚刚好!
但这水没有源头,不知从何而来,盛满之后亦不知去往何处,所以就被称为无根之水。”
这涝山之巅的泉水确实叫无根水,名称由来也相差无几。
只是……元睿闻言不由一愣,百余缸???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指尖的黑檀木戒指,略微有些气的发抖。
老古板……长住在此也不管管,真当去趟鬼界取无根水是去玩的吗?!
那头讲故事的大叔却是浑然不知,依旧兴致盎然,说到此处还颇为神秘的冲着新烛眨了眨眼,压低了声音说道。
“而且啊,据我们老祖宗说啊,这口泉里涌出的水可有大来头呢!”
“是什么来头?!”
新烛一下就来了精神,双眼晶亮晶亮的。
“这就要扯的老远了,得从那个鬼界说起。
都说人固有一死,有很多人为了追求长生,求寻休仙大道。但其实大多数人死后都并没有消亡,而是去了那传说中的鬼界。
这鬼界也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进入鬼界的灵魂都要趟过那涤魂泉。
无论前世是恶是善,都从头来过。
据说这口无根水的泉啊,连接的就是鬼界的涤魂泉!
趟过这泉,喝了这个水啊,就跟喝了孟婆汤似的,会把你的灵魂洗涤一遍,忘却前世。
不过我们生来就不记得什么前世,也不晓得老祖宗说的是真是假。
只晓得这无根水确实要比一般的泉水清冽,一年四季也都冰寒刺骨,也能解一些轻微的毒症。”
不过说起冰寒刺骨这事儿,此刻浑身黏糊糊都是汗渍的新烛忽而想起羊奶沙冰。
她舔了舔有些干涸的下嘴唇,吞咽了一口唾沫情不自禁的说道。
“那夏天做沙冰,岂不是很好吃吗?”
“哟!你这小娃倒是机灵!”
赶牛车的大叔食指点了一下新烛的小脑瓜儿,慈爱的笑道?
“夏天确有店家拿来制冰,但冰汤这玩样儿太贵,老朽也没尝过是个什么味道。”
冰汤很贵啊……
新烛当下便熄了火,她和师父这么穷,一定是喝不起的了……
元睿见她萎靡了下来,回想起自己很早以前确有听说过她许愿要吃什么沙冰,沉吟了片刻便开口说道。
“我在杏花村有个酿酒的朋友,他口味十分嗜甜等下到了可以带你去蹭上一碗。”
新烛的双眼一下就亮了,耷拉着的小脑袋也瞬间变得精神了,她甚至乖乖的挪回来坐到元睿的旁边,开始一门心思的等到杏花村。
元睿对她此刻的表现十分满意,微微勾起唇角,将撑着的伞往她那里挪了一些。
赶牛车的大叔见到他细微的动作,连忙背过身去,裂开一个心照不宣的巨大笑容。
暗恋,果然年轻人的暗恋也很浪漫啊!
天上的雨还是淅淅沥沥的下着,牛板车滚过,留下两条泥泞的车辙。
但这条车轴很慢,慢的老黄牛都要站着打瞌睡了。
只是再慢的脚程都有到达目的地的那一天,终于在日落黄昏之时,他们来到了杏花村的村界。
杏花村与奉仙镇不同,它只是一个藏群山之中僻静的小村落,村口没有巍峨的城门,唯有一块未经雕琢的石碑杵在一边,上书“杏花村”三个大字作为界碑。
入了杏花村,只见村里阡陌相交,鸡犬相闻,人口虽不多,却十分安逸舒适。
元睿对这里仿佛熟门熟路,带着新烛在低矮交错的村舍里七弯八拐,顺便还踹飞了几只挡道的呆头鹅,便来到了一处酒香四溢的酒肆。
酒肆尚且算得上整洁干净,只是难掩简陋。
胡乱绑扎的竹木栅栏围成一个不怎么周正的院子,茅草扎就的屋檐下头挂着一幅大气磅礴的榕木牌匾,上书“酒肆”两个描金大字,竟是什么名字都没有………
能不要这么随意吗?
明明这酒闻着还挺香的。
新烛探头探脑的四下张望,对院落里卖空了正在晒太阳的酒罐无限好奇。
好像……每个酒罐子里残留的酒香都是不一样的?
但在陌生的环境里,再好奇新烛也不敢乱窜,她乖巧的立在元睿身后,只留一双灵动的双眼滴溜溜的乱转。
元睿却与她全然不同,他就仿若来到自己家一般,门都不敲,大摇大摆的便进了院子,随处找了个茅草蒲团,弹了弹上头的灰便拿至屋檐下的阴凉之处就地而坐。
新烛目露羡慕,她也很想坐一会儿,但她觉得乱拿人家家里的物件很不礼貌,便只能跟屁虫似的跟在元睿身后站着,看着好不惬意的元睿,在心里骂骂咧咧。
此时,屋内的主人却似有心电感应一般,缓缓推开了茅舍的木门。
入眼的,是一只骨节分明的白皙玉手,看着纤细修长,隆起的青筋却又让人觉得孔武有力,指甲盖亦是苍白修长,略有尖锐,让人一瞬间便能明白这只手的主人定是个看似文弱实则又充满力量的人。
果不其然,那一头如雪白发映入眼帘的时候,新烛便在内心暗赞一声“好家伙”!
这不就是画本子里说的谪仙一般的美男子吗?!!
美男子幽幽回头,半睡不醒的单凤眼蔑视的扫了元睿一眼,颇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又有何事。”
向来孤傲的元睿却反常的并未恼火,而是一脸贱兮兮的笑道。
“没什么事师弟我就不能来看望看望你吗?
可亲可敬的,三师兄。”
三……三师兄???
新烛震撼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白发美男子,又不敢置信的转头看向元睿。
什么鬼?中年老男人还有一个这么年轻貌美的师兄?!
这……这难道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参差???
那差距未免也太大了!
新烛一下子沉默了,她同情的看向元睿,心中默默下定决心,以后要好好照顾师父,就算他再怎么毒舌也要让让他。
毕竟有这样一个优秀的师兄在,师父应该在门派里过的很辛苦吧,也许他这样不靠谱又毒舌的性格,也是在这样的环境里扭曲的……
新烛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师父可怜,甚至脑补出一幅元睿苍凉下山闯荡江湖的萧索背影图,可谁曾料到,眼前的美男子下一秒便恼怒的骂道。
“你会无事不登三宝殿吗?!
没事你就滚远一点!看到你我就来气!”
“元贞,你不是看到我就来气,是看到我就想起淮婴拒绝你的事来气吧。”
咦?咦咦咦???淮婴是谁,居然会拒绝这样好看的美男子!
真是个勇士!!!
新烛八卦的内心已经熊熊燃烧,随后便见这个被叫做元贞的三师师叔被气的胸膛欺负,白皙的面容上甚至都恼的起了紫气。
“你!”
他气急败坏的直接将一瓶紫晶瓶丢入元睿的怀中,随后“碰”的一声关上了门。
门内随即传来来气急败坏的怒吼,与陶罐碎裂的巨响。
“你也就这张脸能勾引些懵懂无知的女人,男生女相有什么好傲气的!
拿着你要的东西赶紧滚!”
这……这张脸能勾引人吗?
男生女相……也不是用来这样使用的吧???
新烛机械的转过头去,看着胡子拉渣的颓废中年老男人,开始质疑自己的审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