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定下了吗?”
听张知劲将任由七房不管不顾一番行事后可能的后果详说细刨,虽说挂心牵连自个家,可想到首当其冲的七房姜氏的下场,张裴氏也忍不住心生感慨:
“红花也太可怜了?白白守了那么多年,受了那么多哭累,到头来全便宜了别的女人。要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男人别回来呢。”
刘二女等被她说的心中戚戚。
下一刻,她却又用既惋惜又试探的口气道:
“唉,如今说啥都没用了,那边族谱都改了,如今只盼着日后别因他们七房连累了族里的子孙后辈们才好。”
张知劲不置而否,他反倒对一件事不明所以。
“谁说改族谱的?”
刘二女在一边跟他小声的解释了一番。
张知劲更糊涂了:
“不可能!就算长房大伯愿意,恐怕也改不成。修族学时,大伯父和我就找长房大伯父商量好了,要把族谱拿去县里重新修订一下,现在还没拿回来呢。”
“啊?”
张裴氏三人被这神来之笔惊呆了。
“不是……”
她们看向张秀英,虽没说话意思却明白。
却见张秀英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几个人也不知道她是啥意思,不过好歹她接下来的话倒印证了张知劲说言非虚:
“俺话还没说完呢,你们都急了。后来俺又想说”可惜几个人没给她机会。
“而且俺也说的明明白白,‘趁着过年祭祖的时候’……”
刘二女三人回想一下,的确如此,不由得全无语,都有些不自在。
反正已经得到想要的消息,再待下去也尴尬,陈氏便提出告辞,其他人也应声附和,刘二女和张知劲自然送客不提。
吃罢晚饭,两个人洗漱一番坐到炕上。
“自她们走后,你就心事重重的,怎么了?可是她们说什么不中听的话了?若真不好,推拒了不来往就是,何必为难自己?”
刘二女摇摇头,迟疑:
“这……不会记恨你吧?”
虽然刘二女没说明白,但张知劲却立刻心领神会她说的是谁。
以张裴氏几人性格,他说的话只怕瞒不住,何况也不能瞒,到时不管事成不成,七房得到消息未必不会迁怒张知劲。
张知劲有些忍俊不禁,这反应也太迟钝了吧?
要知道张裴氏他们这些心思各异的当时就会意过来,都离开半天了,什么事都发生了。
可这份实实在在的关心他却是很受用。
当即,他不答反问。
“你怎么想的?”
刘二女仔细想想,斟酌一下:
“嗯,俺也说不上来。只是婶子也算常来常往的也就罢了,秀英和大蛋儿他娘(陈氏),原本大家没什么交情,这无缘无故的冷不丁的就上门了,总觉得不对劲。”
又埋怨:
“你说你说那么多干嘛,到时候传出去不是白白得罪人?”
张知劲失笑,先夸赞:
“不错,能看出来点名堂来,真不枉我以往费那些功夫。”
继而,语气轻松的安抚:
“至于得罪人?怕啥?你还没看出来啊,我和那个虽然是从兄弟,可从来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日后迟迟早早总归闹不和。现在这样也好,若是真帮了那姜氏母子,也算积善行德做好事了,也不算太亏。”
话是那么说不错。
“可是那七房如今可是官……”
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
刘二女本就胆小,连认识的人稍微凶点都害怕,何况官与民的差别,在她心里不亚于泰山压顶。
那又如何?当谁没做过官?以前他在章德太子身边当差的时候,那谁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面钻着呢。
不过是小人得志,倒比那些封侯拜相的都张扬。
张知劲冷哼一声,将刘二女往被窝里一塞,口中直道:
“行了,你就别想那么多了,万事有我顶着呢。你有那想那乱七八糟心思的时候,倒是不如留点空闲放在你家男人身上。
想那张知言狼心狗肺的,人家家里外面的女人都给生两儿子了,以后只有更多的。
我这老实的如今却连个闺女都没有呢,咱赶紧加加劲儿,可不能差他太多。”
刘二女脸红了,娇嗔:
“你,你,说啥呢?你命中有多少儿女那都是天定,这也是能比的?”
怎么这人越来越脸皮厚了,说话也越来越没分寸……
一夜好眠。
早起又是个暖日。
对这些缺衣少粮过得艰辛的乡下人来说,今儿是个好天。
窑洞里,看平常到这点儿早出门的张知劲吃过饭反而靠倒在被褥上,一点没有出手的迹象,刘二女十分纳闷,忍不住问:
“今儿没事?”
张知劲故作高深的笑笑,含糊其辞:
“嗯,不急。”
刘二女更纳闷了,她狐疑的瞟了张知劲一眼,心里总觉得将有什么事发生。
果然,刚到隅中时分,张家又出了一件大事。
——姜家人打上门了。
当时,刘二女无所事事便在院中向阳处晒太阳,先是被院外面的喧哗声吸引,出来一探究竟,只见不时有人越过她家的房子往屋后奔去。
刘二女十分奇怪。
房后有啥?除了田地也就是下街各家的窑顶了,又是腊月寒冬能有啥好看的?
拉了熟人一问才知道,原来是被众人推断眼看不可能给出嫁的闺女出头的姜家人竟然出人意料的上门问罪来了,此举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虽然五姓村因着地势原因,村人所建的房屋就没有个统一的方位,但有一点大致还是大同小异。
那就是他们习惯在梯田的高差面挖土掏窑洞,然后在其他三面建房或围墙,最终形成一个有窑洞有房屋的四方院。
故而,只要有人站在那家的窑顶上,这家的院子定能被人看的一清二楚。
也所以,这些人才往窑顶跑。
既然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刘二女也没趁机去看热闹,反而下意识的往回转,哪知迎面就见张知劲跟着黄米子准备往下街去。
见她着急忙慌的跑过来,张知劲立时停住脚,先叮嘱:
“你别下去了,就远远的看看好了,这么多人的,谁知道有什么心思?也省的被人冲撞了。”
“行!”
刘二女目送他们远去,便独自往回返,来到七房窑头,人群早就把地儿占满了。
多亏看到熟人,好不容易挤了个地儿。
刘二女从上往下看,只见七房门前院内全是人,连墙头也不闲着,一些顽童挤不进人群前头去,干脆蹭蹭蹭的几下,利落的爬到门前的大树上。
院内正中间,张知言领着一群妆容整齐的下人面朝大门而立,一群面生的,一看打扮就知道家里过得不好的人——估计是姜家人正和他们对峙着。
姜家人中间,一个妇人——据周围人耳语是姜氏嫂子的人在扯着嗓子大叫:
“看来今儿人不少啊!
正好大家伙来给评评理。
俺家小姑子大家都知道,自从嫁进他们张家后,上敬公婆,下养子女,中间也没亏待了婆家的弟妹们,对他张知言,那更是一门心思死心塌地的没话说。
结果呢?”
她指着张知言骂道:
“这没良心的竟在外面又娶了小。
俺知道你今时不同往日。
可一来当年也是你亲自去俺家求娶得小姑子,不是俺家小姑子非得姘着给你。
二来,你若想纳个妾娶个小,俺家小姑子虽然不愿意将自个男人往外推,但她自知她就是个乡下粗人,自然比不上你那新婆娘好看,她生怕委屈了你,也是为了孩子为了家,她再不愿意也忍了。
可你现在是啥意思?
竟然让俺小姑子给那喜欢巴着别人男人的不要脸的贱人腾地儿?
凭啥?
就凭那贱皮子下贱货缺男人?
要真是那样的话何必嫁人,城里有的是男人多的地儿等着她……
不要脸的奸夫淫妇,生的孩子没屁眼儿。
俺小姑子人老实,为了不让群书缺爹少娘忍了。可俺姜家不能忍,俺们家是没你家家大业大,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不行你就试试看。”
她说的声既大又狠,张郑氏在屋里哪里坐的住?
虽然有人骂齐丽盈,她心里痛快,毕竟她又不是真心接受对方,可怼上她儿子就不行。
当即,她便从屋里出来就想骂回去,谁知却被儿子伸胳膊拦了,张郑氏楞住了,心里正自不解,转眼却见张知言厉声吩咐下人将姜家人抓起来。
姜家人既然都敢来闹事了,岂会乖乖的束手就擒?
可能是一家人有默契,也可能是他们早在家里时就已经商量好对策,这边张知言一声令下,那边姜家男的迅速上前挡住对手,剩下的女的和孩子则立时乱窜起来。
一边大声哭叫:
“救命啊,当官的乱杀老百姓了!快跑啊!”
“女婿打老丈人了,大家伙都来看呀!”
“有人为了狐媚子要杀人了……”
不提姜家人那些胡话的影响,只说他们四处乱窜之下,七房这地儿本就不大,再聚了这么多人,马上便有人被冲撞。
这人多心思自然各异,有的人被撞不想惹事躲了,有的人却非得置气,这样你追我赶的,被撞得人当然更多了……
这边张知言让下人抓人也不顺利。
他那些下人到底不是他手下的好手,且地方狭窄发挥不出全力,姜家男人们又明了被抓后没好事,如此场面越发显得乱了。
不一时,七房竟是被众人祸害了个鸡飞狗跳,满地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