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说实话她们还真没见过。
不仅她们,这四邻八村的,多了不敢说——往前一百年,往后一百年,恐怕也没见过。
只可怜张知劲父子,有这种媳妇、亲娘,可真是倒了祖宗十八辈子的霉了。
唉!
这里,滋润了喉咙,轻雪不用人催,又开始接着讲了。
前文说了,常奶妈准备让人回村打听消息,可她斟酌了一番。派谁都不放心。
只能自己去。
不过,这也有点儿小缺憾。
——当年张知劲父亲张家嗣去世后,她们母子曾经扶棺回乡,还住了不短的时候。
虽然大家这么些年没见了,但保不齐还有人儿记得她。
乡下人,针尖大的事儿都能传的人尽皆知。
到时传出去岂不是打草惊蛇?
所以,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她自然得做点儿手脚。
当下,不仅把和她关系还不错的轻雪拉过去当帮手——换了衣服,扮作一对母女。
还没坐马车,反而去车马行雇了两头驴子,套上马鞍,这才往村子里来。
也不知是刘二女命里该有此一劫,还是天助坏人心想事成。
常奶妈两人进本村地界没多久,就遇到了正在地里忙活的,七房一行人。
张郑氏是认识常奶妈的。
当年常奶妈回乡时,她看他们母子穿着打扮都不错。
虽然张家嗣英年早逝了,但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为了能占点儿便宜,她可是死命的奉承常奶妈。
结果很明显,她当时没少得意。
可惜,没多久张知劲母子就离开了,让她以后每每提起来都捶胸顿足,后悔不迭。
这时,常奶妈两人骑驴经过了。
她本来就对这位衣食父母印象深刻。再者,乡下人有驴的很少。有两条驴的,那更是凤毛麟角了。
这稀罕事儿,换谁,这也得看一看啊。
这一看不得了了。
“可是常姐姐?”
张郑氏也不管是不是会认错人,便先惊喜的叫道。
说起来,她是盼着真是的。毕竟要对的话,她说不得就能得利。
相反,要认错的话,也没啥大不了的。反正他脸皮厚,不会不好意思。
常奶妈开始还没认出来,毕竟两人几年没见了。她又没有为了私心必须把人死死的记着。
“你是?”
她只觉得这人面熟。
想着这人恐怕是认识的人,为了以图接下来该怎么接招——好看她认还是不认,便先故意做出一副半真半假疑惑的表情问道。
被这么问到脸上,换一个脸皮薄的,这时候保不齐得脸红。
张郑姜氏却没事人儿一样,还堆着笑,提醒对方:
“俺是郑蛾啊,七房的。”
这一说,常奶妈认出她来了,自然也想起她以前巴结自己的事儿。
她暗自思忖:
“既然被认出来了,眼下又正好有这么现成的人儿,她当年就挺巴结自己的,想必现在也不会差到哪里,倒是不必非得进村去打听。”
于是,一个有心,一个有意。一个心怀鬼胎,一个奸诈贪婪。
俩人当下就手拉手,走到田间地头,在张郑氏的儿子提前搬过来的齐整石头上坐下来了。
然后,简单的叙过了旧,常奶妈就直截了当的问张知劲的近况了。
张郑氏没觉得奇怪。
她想,当娘的回来了,见个熟人,先打听儿子还不是应该的?
何况,她巴不得对方问的多呢。这说明人家想用你,这可都是人情,总比人家不搭理你强吧。
当下,就快言快语的将她知道的事说了一遍。
末了,也不知是有意的,还是无心的。半是嫉妒,半是开玩笑:
“哎。你可不知道给知劲做饭的事儿有多让人眼红,连我都眼气的很呢了,可惜这好差事便宜了那刘二女。”
常奶妈闻言立马精神了。
她是常在是非窝里走动的人,最会听人的眼下之意。何况那张郑氏也可能是气的太恨了,三句话不离刘二女。
这让她想不注意刘二女都难啊?
于是,便称了张郑氏的心意,顺水推舟的问了。
若说张郑氏刚才还没啥坏心思的话,现在常奶妈这一问,张郑氏就马上想起她与刘二女之间的新仇旧恨了。
她是个小气记仇的人。以前对刘二女怨恨,要不是当时因故耽搁的,她早就想报了。
如今,她预感到机会来了。
——这做娘的最怕啥?
你怕有了媳妇儿忘了娘。二来也怕儿子被外面的女人勾住,让他学坏了。
当下,张郑氏便故意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
当然,她也活了几十年了,光看也看出了几个心眼儿。
——为怕以后万一被拆穿,有些一看是假话的,她倒没落井下石。
但就这些话,换成别人,也够那人气的啊。
也多亏这人儿是常奶妈。她听了一堆闲话,不怒反喜。
暗赞:“这可是想瞌睡,有人递枕头。这老家,她还真是来对了。”
剩下的就好说了。
常奶妈想算计张知劲和刘二女——因为两人没私情,只能算计。
为了方便不好说服张郑氏,她只说气愤对方不自重,想给她个厉害看看。
这样的事,张郑姜氏当然愿意帮忙了。
——能白得好处不说,关键还能报仇。
天下再没有这样两全其美的事儿了!
……
所以,张知劲和刘二女便这样被算计了?
院子里,轻雪说完后,
妇人们面面相觑,久久没说话。
这可真是醉了,天下还有这样的娘?
这些事说出去,也是天大的消息吧?
还有张郑氏婆媳。
虽然她们刚刚几次想打断轻雪的话,一直说她胡说,血口喷人。
但众人也不是没长眼,是真是假还能看不出来?
至于他们死不承认?
他们敢承认吗?要知道他们家里几个小子闺女,可正是说亲事的时候,他们不怕坏名声啊?
妇人们感慨不已:
就这些事,想让人不咄咄称奇、惊叹不已都不行啊。
她们现在就恨不得出去磨磨嘴去。
可惜!
唉!
刘二女差点儿热泪盈眶。
但凡张知劲不那么强硬,她那污名被定了。
就这,说不得日后还有人扑风捉影呢。
“啪!啪!”
忽的,寂静的院子里,响起了响亮的巴掌声。
众人抬头去望,却是顾挺之在拍手,只听他揶揄张知劲:
“好!这就是俗话说的‘千防万防,家贼难防’了吧?”
说罢,也不待张知劲回答,便慢悠悠地站起来,跨前两步,走到张知劲跟前,用力的拍拍他的肩膀。
冷笑:
“好自为之!”
又用手心不在焉的拍打了几下衣裳,这才一甩袖扬长而去,随从们赶紧跟上。
常五小姐见此,哪还坐得住?也赶紧站起来就追。
紧赶慢赶的出门来到街上,却发现顾挺之早领着随从骑马跑远啦。眨眼的功夫,更是连影儿都看不见了。
常五小姐不禁气苦。暂且不说她如何着急慌忙的坐马车追来。
只说顾挺之,因为骑的是好马,他又放开了手脚,因此不过小半个时辰,人就进城了。
回到了暂住的客栈,他跳下马,将缰绳扔给后面的随从,也不管爱马了,便大步流星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哎呦!我的三爷。”
紧紧跟在他身后的贴身心腹顾大,一边接过他进屋后随手扔了的马马鞭,然后放好。一边接过听说自家少爷回来了,赶紧上前来服侍的丫鬟手里的茶。
顾大摆摆手,那上茶丫鬟却并不离开。
她小心地窥视了一眼顾挺之,见他大道金马的坐在椅子上,根本没注意她,方才咬了咬嘴唇,无声无息的退下。
冷眼旁观她一切举动的顾大,不由得皱皱眉。
心里暗道:“看来这个丫头也是心大了。哪天有空还是尽早跟管事的说说,把她调离三爷的院子才是正经。”
“三爷!”他一边儿将热茶奉上,一边儿劝道:
“你先喝口茶,消消气。”
顾挺之不仅不接,口气还极冲:
“不喝!”
顾大无奈的笑了。
“你这是又何必呢?早说了不让你娶那常五小姐,你偏偏不听。
如今却又自己在这儿生闷气,你这是给谁没脸呢?
你要真有那志气,冲那正主发火儿去。”
这话说的难听,也不符合他的身份,在旁人看来顾大只是个仆从。
可顾挺之却并没有生气,毕竟俩人儿从小一块儿长大,上阵杀敌时又是同生共死的兄弟,若他都不敢在自己发怒时说话劝阻,那别人又凭什么有那个脸?
顾挺之开始时没吭声,半响方低语道:
“我不甘心啊!”
他感慨:
“十八年了!从我第一次见她,不知不觉中已过了十八年。
人这一辈子又有几个十八年?
你让我如何甘心?”
顾大撇撇嘴。
反正他是不明白常五小姐有什么好的?
——长的也不是什么绝世美人儿;家世也不是太好;最关键的是,她还是三嫁妇。
但是谁让自家三爷就是鬼迷心窍了呢?他一个做下人的能怎么办?
他叹口气,无奈地道:
“罢了!你是爷,你说了算。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我只听吩咐就行。对了”
他小声的探寻:
“你看,我们要不要把张知劲”
他做了个摸脖子的动作。
顾挺之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做什么呢?偷偷摸摸的,让人一看你就不是个好人。
你当我是你,这会儿才想到?
——你以为杀人如杀鸡那么简单呢,还是我能视国法如无物?
现在大良朝可立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