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面包车在泥泞的山路上颠簸了近两个小时。
也许是死里逃生又找到车子的缘故,炎旭的心情特别亢奋。即使凌小曦和夏木已经被坑坑洼洼的泥路抛得左摇右晃,炎旭依然一手抓着方向盘,一手挥舞着眉飞色舞地跟他们说他在观察站里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找出食物,然后潜入一个房间里让一个秃顶的男人交出车钥匙的每一个细节。
随后面包车开上了一条盘山公路,在进入Yc市区之前,成越打了个电话,车开进了一个小镇。
炎旭把车停在小镇的路边,然后把一张写着车主电话的纸条放在车前玻璃上,锁车后就把钥匙扔进路边的草丛里了。
这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大家都饥肠辘辘了。
成越带着他们走进一家餐馆,饱餐一顿后,一个穿着黑色马甲的人从外面走进来,把一个信封交给成越,又马上离开了。等他们走出餐馆时,门口已经停着一台崭新的黑色越野车。
奔波了一天的他们,晚上八点多终于到了酒店房间。
这时成越和炎旭手里各拉着一个行李箱,里面装满了刚从商场买来的衣服——和上次一样,为了行动轻便,他们并没有带替换的衣服出来。
凌小曦终于可以放松下来了。她坐在客厅一张深褐色的欧式长沙发上,打开行礼箱,把还挂着吊牌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叠好,然后又整齐地放回箱子里。
“小曦,先休息一下吧,这些衣服等吃过晚饭再收拾吧。”
成越温柔地说,从餐柜走了过来,把两杯热茶放在她前面的大理石茶几上,然后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反正我现在有空,不收拾衣服也没什么事可干的……”她微笑着说,又托起一件薄外套放进她和夏木的箱子里。
这时,从浴室里突然传来了啪哗啪哗的水声,还伴随着夏木惊讶的叫声和炎旭快乐的说话声。这是夏木第一次住酒店,所以当她拿着衣服去洗澡时,炎旭就义不容辞地跑去教她怎么调热水了。
“炎旭这次出来老实了许多,”凌小曦笑着往浴室的方向瞥了一眼,“如果不是夏木看着他,他肯定一钻进商场就跑没影了。这次出来,炎旭的相机计划看来又要落空了……”
“炎旭可不会那么容易放弃,”成越笑着说,“他的新相机早就放在行李箱里了。”
“这怎么可能?”凌小曦惊讶地看着他,“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他是什么时候去买的相机?”
“我们真的一直在一起吗?”成越似笑非笑地说,拿起杯子啜了一口。
凌小曦皱着眉头,突然想起来了:他们唯一分开的时间,就是成越和炎旭在选衣服的时候,她难以启齿地让他们等一等,她拉着夏木去了内衣店……
气氛顿时有点尴尬,她连忙把装着新内衣的袋子推到了箱子的最里面,成越却笑着把脸转开了。
就在这时,从浴室里突然传出夏木的一声惊叫。
是黑骁团追踪过来了吗?凌小曦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成越却已经在她面前消失了。凌小曦也噌地站起,马上朝着卧室跑去。
她跑到了卧室门口,并没有看到黑色的身影,却看到夏木脸色正苍白地站在浴室门前。她似乎受了很大的惊吓,身体软绵绵的,炎旭已经把她搂住了。
“夏木,出什么事了?”炎旭紧张地问道。
“我……我被大祭司施了烙印吸撵术……他知道我在哪里……黑骁团很快就会过来了……你们快点走,不要管我了……”夏木六神无主地说,眼眶已经变红了。
“烙印吸撵术?”成越琐起了眉头。
“夏木,你快告诉我,那个烙印吸撵术是什么东西?”炎旭焦急地问。
“那是……那是大祭司用来对付塞木司叛徒的一种黑巫术……”夏木似乎用了很大力气才把话说了出来,“你们看……”她颤抖着伸出左手,捋起袖子。
只见在她手腕的内侧,沿着尺骨,隐隐约约出现了一条小拇指宽的红色条纹,就好像是从皮肤下面渗出来的瘀斑一样。
“这条是被施了烙印吸撵术才会出现的吸撵线,它的颜色会不断加深,当它变成紫红色的时候,被施法的人全身就会像刀割一样。而且只要有吸撵线,大祭司就可以感应到叛徒逃走的方向……”
夏木说着突然惊恐地抬起头,“炎旭,不要说了,你们快点走!大祭司会带着黑骁团找到我的,你们快点离开这里!”
“吸撵线——”炎旭托着夏木的左手,震惊地瞪着她,但很快,他的眼睛就被翻滚的熊熊怒火完全控制了。
他咬牙切齿地一手打在浴室的门框上,“啪啦”一声,木质的门框马上被打出一个大洞来,墙壁里面的灰随着炎旭的手抽出来沙沙地流到地上。
“夏木,我不会让你受到这样的折磨的!我就在这里等,如果那个老妖怪不帮你把巫术解了,我就扒了他的皮!”
“不,你斗不过他们那么多人的……”夏木用力地摇头,眼泪忍不住哗哗地流了下来,“你们这么难才逃了出来,不要管我了……快走……”
“我现在走还是男人吗?!”炎旭愤怒地喊,“我告诉你,我炎旭就算拼了命,也要帮你把他揪出来!”
“大祭司自小看着我长大,他不至于会害死我的……”
“他连你爷爷都背叛了,还对你施了这样的巫术,你还相信他不会害死你吗?!”
“反正……反正我不要你留下来……”
夏木哭得更伤心了,炎旭一下子慌了神。
“哎呀,好了好了……夏木,你先不要哭呀……”他慌慌张张地为夏木擦掉脸上的眼泪,“夏木,你不也是塞木司部落的祭司吗?你认真想想,有没有办法解开这个鬼东西?”
“烙印吸撵术是大祭司惩罚叛徒的巫术,只由酉长和大祭司代代相传……外人不可能知道的……”夏木呜咽着说。
“大哥,你说这该怎么办呀?”炎旭焦急地望向成越。
成越拍了拍炎旭的肩膀,语气沉着地说:“炎旭,先别急,让我先问夏木几个问题,然后再决定下面怎么做,好吧?”
炎旭看着成越的眼睛,神情终于放松了一些,于是成越走前了一步。
“夏木,”他冷静地说,“你可以更详细地告诉我这个烙印吸撵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吗?”
“嗯。”夏木抹去挂在脸上的泪珠,点了点头。
“听爷爷说,古老的塞木司部落地处富饶之地,为了守住土地,并保证勇士们的绝对忠心,在酉长和大祭司手里,世代相传着烙印吸撵术这样一种惩罚叛徒的巫术。”
“在我们部落,每年的启灵仪式都是由酉长和大祭司亲自主持,所以每个小孩身上都会有他们的力量烙印。有了这个力量烙印,再加上族人头发、指甲等身体之物,万一族人发生了背叛,酉长和大祭司就可以施加烙印吸撵术了……”
“等等……”成越打断了她,“夏木,那你小时候的启灵仪式是由现在的大祭司主持的吗?”
成越的话一下子惊醒了夏木,她张大了嘴巴,好一会儿才说:“不,不是……在十三年前,原来的大祭司因为年老多病,退下来以后才由现在的大祭司继任的……”
“那原来的大祭司还在吗?”
“上两年已经过世了……”
“夏木!”炎旭高兴地喊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你身上的红线就不可能是烙印吸撵术留下来的,对不对?”
“我想是的……”夏木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
“太好了!”炎旭一下子把夏木抱住了,“原来是只是虚惊一场!夏木,我真是被你吓坏了!”
“炎旭,你放开我……”夏木却在炎旭的怀里满脸通红。
“哦——对不起……”
炎旭也显得很不好意思,放开了夏木,尴尬地笑了,然后转向了成越。
“呃……大哥,你说那个塞木司叛徒故弄玄虚的,就是怕夏木给他造成威胁,骗我们把夏木留下来吧?”
“表面看是这样……”成越的脸上虽然带着笑意,眼里却带着担忧,“但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大哥,你这又是什么意思呀?”炎旭的笑容又消失了。
“你不觉得事情太容易被揭破了吗?我想就算刚才不是我的提醒,只要夏木冷静下来认真想一想,也会知道这不是烙印吸撵术,所以我觉得这很可能只是掩饰真正意图的一个手段。”
“那他的真正意图是什么?”
成越没有回答,而是望向夏木问道:“夏木,你可以从你手上的这条红线,可以推算出施法的时间吗?”
夏木想了想,才小心翼翼地说:“我记得在离开那个叫商场的地方前,我和小曦去洗过脸,而那个时候红线还没有出现……所以施法的时间不会超过两椠……”
“如果是塞木司大祭司施的法,不可能现在才出现的,所以真正施法的人应该是奎连黑祭司……”成越自言自语地说,又望向了夏木,“夏木,我记得珋霏说过,灵棒由死去勇士的灵魂锻造,所以只可以追踪勇士的气息,那奎连黑祭司有没有其它办法,可以追踪祭司的气息呢?”
“大哥,你的意思是奎连黑祭司想利用夏木跟踪我们?!”
炎旭惊慌地瞪大了眼睛,片刻后突然握起拳头狠捶了一下自己的手掌。
“这说来说去,原来只是空欢喜一场!大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那毒老头故意制造假象,目的就是等我们拆穿后放松警惕,他就可以利用夏木来追踪我们了,对吧?”
“这只是我的猜测,至于奎连黑祭司还有什么目的,我暂时不能确定。”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们已经回不去了!”炎旭烦躁地挠起额前的头发,“要不我们找个偏僻的地方,再把营地的兄弟找过来,跟他们拼了!”
“炎旭,不要说气话了,如果不摆脱奎连黑祭司的跟踪,就算把全部兄弟都赔上了也没用。”
“白骁弈,”这时夏木似乎也镇定了一些,小心地插话,“据夏木所知,除了烙印吸撵术,无论是追踪勇士还是祭司,都是用身体之物获取气息来跟踪的,所以夏木觉得可以用魂息封锁术试一试……”
“夏木,你确定吗?”炎旭惊喜地望向她。
“这……”夏木犹豫了,“奎连黑祭司曾经把黑巫术推到了巅峰,而且他大部分的黑巫术并没有流传下来,所以夏木也只能试一试……”
炎旭咬了咬牙,转向了成越。
“大哥,我看你还是先带小曦离开吧!如果到了明天早上我们都没事的话,我再打电话给你!”
“别傻了,既然我们四个人一起出来,就必须要一起回去!夏木,不管怎样,先施法,之后我们马上换一家酒店!”
夏木不敢下决定,望向炎旭,炎旭向她点了点头,她才转身向沙发上的背囊快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