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通往瀑布的路上,一道道水雾的彩虹在晨曦中闪烁着,凌小曦牵着成越厚实温暖的手,失重的生命仿佛又回到了绚丽的轨道上。
轻风消逝,彩虹慢慢地消失了,成越低头看着她,轻声说:“小曦,我们走吧。”
“我们现在去哪儿?”凌小曦抬头望向她,充盈的幸福让她几乎忘记了出来的目的。
“阜巴神殿。”他微笑着说,牵住了她的手,“我们慢慢走吧,这里过去不远就是了。”
“嗯。”凌小曦羞涩地点了点头,跟着他向吊桥走去,“对了,你带我去的这个阜巴神殿什么地方呢?”
“它是二千多年前塞木司族人为了表勋游嗤功绩而建的一座神殿。”
“游嗤的神殿?”一双冰凉而愤怒的眼睛突然闪现在凌小曦眼前,迅速吞噬她温暖的感觉,她不由自主地抖动了一下,“神鸟圣石会在那儿吗?”
“现在还不能肯定,”成越察觉到她的恐惧,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其实神鸟圣石最大可能是藏在塞木司神殿里。但小曦你昨天也看到了,诺尼石碎片在塞木司神殿并没有产生任何的共鸣,而且我昨晚从酉长那里打听到,神庙里也没有蕴藏着巨大力量的地方,既然没有线索,我们今天就先到阜巴神殿碰碰运气吧……”
这时,他们已经走近了瀑布,回荡在山谷的巨大声音让凌小曦几乎听不到他说的话。成越也不再说话,牵着她的手走到了桥头。瀑布撞击岩石的水花溅落在他们的身上,使长着茂密叶子的藤蔓吊桥反射着耀眼的绿光。
“小曦,你可以走过去吗?”成越在她耳边问道。
“当然,”凌小曦笑着说,“这比去卡布神殿的石桥要好多了……”
成越笑了,拉着她的手踩上了吊桥上又湿又滑的叶子上。
巨大的水流冲击而下,翻滚着水花和气流,让人感到阵阵眩晕。凌小曦低头看着脚下,手扶在了同样是湿漉漉的平行在吊桥上的一根藤蔓上。尽管她极其小心地挪动着脚步,但粗大缠绕的藤蔓桥面还是好几次想把她滑出桥外,成越紧抓着她的手,把她拉到几乎贴在自己的身上。
从吊桥下来,他们又走进了另一个密不透风的树林,潮湿的地面铺满了厚厚发黄的叶子,高大的蕨草簇拥在巨大的树干下面,从后面不时传来嗤嗤簌簌的声响,使凌小曦总担心有什么古怪的动物会随时窜出来。
“成越,游嗤不是塞木司的大英雄吗?他的神殿怎么会建在这么荒无人烟的地方呀?”她嘀咕道,耳朵依然竖起,小心地听着从草丛后面传来的声音。
成越瞥了她一眼,因她无谓的警惕而露出了笑意,“因为这座神殿在塞木司部落分离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催毁了。”
“摧毁?也是,塞木司部落从娄枭分离,肯定会遭到极大的破坏……”
“不,阜巴神庙是人为摧毁的。”
凌小曦吃惊地抬头看着他,“这怎么可能呢?塞木司人并不知道游嗤叛变的事,世世代代都视他为英雄,谁会毁坏他的神庙呢?”
“所以当我从酉长口中听到这件事时也感到很意外。”
说话的当儿,一块长满青苔的石头突然从凌小曦前面滚到旁边的草丛里,她才发现自己只顾抬头看他,差点儿就踩到那圆溜溜的石头上,如果不是成越把石头移开,自己肯定又摔一跤了,于是她赶紧把视线又转回跟方的路上。
“所以后来酉长给我看了一样东西。”他继续说道,似乎对凌小曦的这种照顾已经习以为常了,并没有给它打断。
“酉长拿出什么东西了?”凌小曦好奇地问。
“一本很古老的手记,塞木司酉长游邶身边孜诀大祭司的手记……”
“游邶……”凌小曦的心“怦”地跳了一下,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抬头惊诧地望着他,“他……他不就是游嗤的父亲吗?!”
“小曦,你居然还记得这个名字。”
“跟游嗤有关的名字我怎么可能会忘记呢?”
不知道为什么,似乎不仅仅是因为恐惧,凌小曦内心深处总是很抗拒游嗤这个名字,让她实在不愿意提起。
“那这本手记里记录了什么呢?”她顿了顿,一阵兴奋突然在心底掠过,“难道这里面记录了塞木司部落消失的原因?!”
“它并没有记载塞木司部落消失的原因,不过……”他笑着故意压低声音,“里面倒是记录了一件很不寻常的事情。”
“那是什么事?”
成越的声音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和沉着,一边走一边说:“孜诀大祭司在手记里面记载,就在塞木司部落消失的那天晚上,游嗤乘着鸠鹰突然在塞木司神庙出现了。虽然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回来,但只是急匆匆地见过游邶酉长后,很快又离开了。”
“而游嗤刚刚离开塞木司神庙,天空就翻滚起红色的乌云,一时间狂风大作,下起了倾盆大雨,平静的塞木司湖也卷起了滔天大浪。塞木司人从来都没有看过这样的异象,都被吓呆了,顿时哭声喊声连成一片。天空、湖面愤怒的咆哮声震天动地,当他们意识到大难来临时,纷纷扶老携幼地跑到塞木司神庙之下向神鸟祈祷。就在这个时候,大地抖动,然后向下沉去,巨浪随之从四面八方卷来,塞木司部落眼看就要被吞噬。”
“族人都以为难逃一劫了,这时天空上突然出现了一道长形的亮光,把大地照得如同白昼。这道神奇的亮光一出现,地面很快停止了颤抖。随后亮光又向两边扩散,覆盖了整个塞木司的上空,天上的滂沱大雨居然也停了下来,紧接着咆哮的塞木司湖也逐渐恢复了平静。”
“重获新生的塞木司人欣喜若狂,匍匐在地感恩神鸟显灵。这时天空的亮光瞬间就消失了,大地又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惊魂未定的孜诀大祭司安顿好族人后,却感应到塞木司大地的力量发生了变化。他马上跑上塞木司祭坛,等待太阳初升,结果却发现本来连着娄枭大地的塞木司土地,已经被望不到边的湖水包围,成为一个孤岛了。”
凌小曦听完后,不禁皱起了眉头,低声说:“塞木司部落快被洪水淹没的时候,被一股神秘的力量保护了下来,而且——游嗤还这么巧在这场灾难之前出现了……”
“小曦,那你有什么想法?”他微笑着问道。
“我想游嗤的力量再大,也不可能把塞木司部落从娄枭分离出来吧……难道他是带着神鸟圣石回来挽救自己的部落的?!”
“对,我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成越顿了顿,也皱起了眉头,“只是这样也有一些疑点:比如,既然塞木司部落不是因为游嗤的背叛而触动咒语,那他是怎么提前知道部落会遭难而回来?还有,游嗤是怎么从圣女艾琦可手中拿到神鸟圣石的?这个时候他还没有叛离,不可能窃取。即使真的窃取,当他回到依侬神庙时,圣女艾琦可又怎么可能不马上惩治他呢?”
“成越,”凌小曦突然想起了沛麟带她去祁堇石房时说的事情,她迟疑了一下,小心地说:“沛麟曾经跟我提过,有一件事情他一直想不明白……”
“什么事情?”
“沛麟告诉我,在游嗤带着黑骁团叛离娄枭的时候,只有圣女艾琦可有力量可以把他们召回来,但是圣女不但没有这样做,而且当勇士团想去拦截时,圣女还制止了他们,说黑骁团很快就会回来的。如果说圣女是因为知道游嗤会因力量减弱而返回,不想把战火蔓延到人类世界的话,那么当游嗤重返娄枭与勇士团发生大战的时候,她又为什么不马上制止,而最终要用天灵祭司和地冥祭司的灵魂去把他封印呢?”她顿了顿,谨慎地说:“你说……这会是因为游嗤夺取了圣女艾琦可的神鸟圣石,使她的力量大大减弱,而受到游嗤的牵制吗?”
“圣女艾琦可受到游嗤牵制?”他的嘴边露出了笑意,“这听起来好像不怎么样,不是吗?”
“但这难道一点儿都不可能吗?”
凌小曦正说着,脚下却不知道踩到什么硬邦邦的东西,突然发出“吱”的一声刺耳的尖叫,她吓得连忙往后退去,成越迅速把她拉到他的身边。凌小曦躲在他身后,紧张地盯着地上的落叶寻找声音的来源。突然,一片黄褐色的叶子向草丛快速地移动起来,四只像树枝一样的细腿拼命地抓着地下,叶尖前面居然还伸出了一个又尖又长的脑袋。
我踩上了一只像叶子形状的硬壳动物!看着它惊慌地消失在草丛之中,凌小曦惊讶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小曦,没吓着吧?”成越忍住笑问道。
“还好……起码给我吓跑了……凌小曦缓了缓神,瞟了他一眼,好不容易才回到刚才的思路上,“嗯,我们刚才说到……你难道认为圣女艾琦可真的不可能被游嗤牵制吗?”
“那倒不是。”成越笑着拉起她的手继续向前走,凌小曦则更加小心地避开地上拱起的叶子了,“但即使是游嗤夺取了神鸟圣石使圣女的力量减弱,她的身边还有三位大祭司,要牵制圣女谈何容易呢?”他顿了顿,“不过有一件事情是可以肯定的,如果塞木司部落真的是依靠神鸟圣石躲过厄运的话,神鸟圣石一定还在这块土地上……”
凌小曦的心马上猛地跳动一下,“没错,如果游嗤带走了神鸟圣石,凭借神鸟圣石的力量,他后来就不需要再重返娄枭了……可是……既然圣女艾琦可没有受到游嗤牵制,她为什么会对神鸟圣石的消失无动于衷吗?在塞木司部落消失以后,她为什么还让游嗤留在黑骁团呢?”
成越耸耸肩说道:“所以这中间肯定是发生了一些我们都不知道的事情。总之,整件事情疑点重重,也不是我们现在可以解开的……”他说着瞥了凌小曦一眼,扬着了眉头,“小曦,我们还是回到原来的问题上吧——”
凌小曦怔了一下,突然醒悟过来,轻轻拍来一下自己的额头,“对了,说得太远差点儿忘记了,你还没有告诉我是什么人毁坏了阜巴神庙呢!”
成越开心地笑了起来,“其实除了刚才我跟你说的这件事情以外,孜诀手记里还记载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跟阜巴神庙有关?”
他点了点头,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在塞木司部落从娄枭分离的第二天,酉长游邶一大早就来到了阜巴神庙。当时的阜巴神庙是塞木司勇士调遣和训练的地方,酉长游邶把所有勇士撤离以后,他自己则留了下来。很快,孜诀大祭司就听到从阜巴神庙的方向传来一连几声的巨响。当他带着勇士奔到神庙时,神庙已经坍塌,酉长游邶就站在废墟之外。当大祭司慌张地问酉长发生什么事的时候,酉长游邶却没有回答,只是下令从此以后塞木司人不得靠近阜巴神庙,也不得重修阜巴神庙。”
“酉长居然亲手毁掉了游嗤的神庙?”凌小曦吃惊地说,“但游嗤不是挽救了塞木司部落吗?他父亲为什么要么做呢?难道是他觉得儿子窃取了神鸟圣石而心中有愧?但无论怎样,全族性命被救这的确是事实,为此摧毁神庙也太不可理喻了吧——”
“如果神鸟圣石被游嗤留在了塞木司部落,而且是留在了阜巴神殿,这件事就说得过去了吧?”
“你的意思是,酉长游邶这样做是为了藏起神鸟圣石,不让族人知道?”
“这只是我的猜测。不过我旁敲侧击,发现现在的酉长和大祭司的确不知道神鸟圣石的事情,他们对阜巴神庙的毁坏也感到十分迷惑,所以塞木司部落从娄枭分离的真正原因也还是一个谜。”他说着把目光落在了旁边一棵长满刺的树上,“小曦,我们要从这里过去……”
凌小曦往那棵树瞥了一眼,马上觉得一阵反胃。只见在黑色的树干上,密密麻麻地扎着如铁钉般又长又尖的硬刺,不少的刺上还挂着粘稠的米白色的树液,各种古怪的昆虫尸体沾满在上面。而此时,一只硕大的绒毛蜘蛛正落入了这个死亡陷阱中,扭曲着肢脚痛苦地挣扎着,看得让人心里直发毛。
“小曦,跟着我走吧。”成越握紧了她的手,挡在了她的前面。凌小曦低下头不敢再看两边的树了,跟着他走进了草丛里。
“成越,自从酉长游邶下令以后,这里真的就没有人来了吗?他们对这里一点儿也不好奇吗?”
“即使好奇,他们也不敢过来的。”他平静地说。
“是因为这片树林?”
“当然不是。”他回答得很简短,似乎不想再说下去。
“那是因为什么?”凌小曦并没有让步,因为她总感觉到这荒无人迹的丛林后面隐藏着重重危机。
“这……”成越犹豫了一下,“因为自从酉长游邶下了禁令以后,阜巴神庙就被下了咒语了。”
“什么?!”凌小曦大吃一惊,差点儿踩到了他的脚跟上。
“小曦,这个咒语跟我们扯不上关系。”成越笑着安慰她,“根据手记的记载,游邶下的咒语是让所有闯进阜巴神庙的塞木司人不可以活着出来,但我们并不是塞木司人……”
“但他的咒语真的能辨认出来吗?”凌小曦依然不相信,“万一游邶对所有闯入者都下了咒语呢?”她说着,满脑子都是电视里巫师下毒咒时的狰狞嘴脸,“可能我们从阜巴神庙出来以后,过几天就会离奇死亡了……又或者等会儿我们进去以后就会迷失了方向,根本走不出来,然后困死在里面……还可能……我们进入阜巴神殿后,它就突然坍塌下来,把我们埋在地下了……”
成越看着她慌慌张张,忍不住笑了,“好了,小曦,你说的这些都不会发生的,因为手记不但记载了游邶对阜巴神庙下了咒语,而且还提到他下的是什么咒语。”
凌小曦怔了怔,瞪大眼睛看着他,“那酉长下的是什么咒语?”
“闯入阜巴神庙的族人会受到魂兽的驱赶和惩罚。”
成越显得毫不在意,凌小曦却吓了一大跳,连忙停下脚步望向旁边茂密深郁的丛林。
“你是说随时会有魂兽从林子里面跳出来?”
成越轻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笑着说:“你觉得我会贸然带你来冒险吗?我昨晚从酉长那里出来以后并没有回房间,而是去了阜巴神殿,是在天亮之前才赶回来的。”
“你一个人跑到阜巴神庙?”凌小曦的心又一下子跳到嗓眼上去,但看到他一脸轻松的样子,就知道他并没有碰到什么魂兽了,于是又生气起来了,“成越,你怎么可以一个去冒险呢?你好歹也带上炎旭有个照应呀!万一……万一魂兽真的出现了怎么办?”
“魂兽伤不了我,对于我来说,即使消灭不了它,要躲开它也不难。”
“但那只是娄枭的魂兽,你怎么就确定塞木司的魂兽可以呢?反正以后我不准你再这么鲁莽了!”
“是,是我不对。”成越露出了一丝笑意,“现在看来,这里说不定还真的会出现魂兽呢……”
“什……什么……”
“我听说怒气会招惹魂兽,你现在这个样子,魂兽最喜欢了。”
凌小曦马上听出了成越在作弄她,生气地轮起拳头,成越却顺势抓住了她的手,把她拉到了自己跟前。
“当然,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也喜欢。”
“你越来越不像白骁弈了!”凌小曦生气地盯着他说。
“曦灵库司教训的是,只是您不走,真的要等魂兽出现吗?”成越笑了,拉起她的手转过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