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下意识的呻吟刚从口中漏出,手掌便顿时抬起,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脑内还残余着那份好似在天空回转般的眩晕感,阿罗约勉强压下那份不适,控制着自己慢慢的蹲了下来。
眼前是显得有些幽暗的空间,哪怕抬起头,也可以看到那犹如‘岩壁’般的天空,而在距离数十步以外的位置则有一个转向型的拐角,将可能的冷风挡在外面。
是人为开辟的吗?
它思考着,看向自己原先所待的位置,那是一方被铺着杂草堆的简陋床铺,从某种意义上,绝对不是什么好待遇,但它也没有太过在意。
比这更糟糕的地方它也不是没有待过。
触及鼻尖的尘土之气显得分外新鲜,它伸出手,轻轻捏了捏地面那好似翻新过的泥土,感受着指尖那份湿度,心情有些糟糕。
某种疑惑得到确认,它的脑海中却不由闪过那个男人的身影,它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腹部。
“咦?”它不禁瞪大了眼珠,连口中的疑惑声也不由漏了出来。
那是犹如绸缎般的银灰色衬衫,以及一条呈蓝白之色的裤子,它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被对方换了衣服?!
“.............”
它不由的捂住自己的脸,外露的嘴唇则紧紧抿着,牙齿咬在颤抖不止的嘴唇上,这才勉强止住自己心中骤然升起的恐惧和失落感。
今后的它该怎么办呢.................
双掌无力的垂下,黄叶般的眼眸中是深深的茫然。
它根本没想过这种事,在它原本的期望中得到可以自由在芙令之国通行的凭证就已经是它毕生的心愿了。
它也想过,自己也许会在追逐梦想的路上就倒下,也许是敌人的刀兵,也许是某个凶灵的嘴下,但即便在那时,它也有着坦然承受的自信。
甚至它还遥想过,假如得到通行证后自己的未来。
也许会如一个冒险家一样走遍四方,见证各地的精彩,有时遇到贵族间的斗争,有时会见到普通民众柴米油盐的生活,而在它面临终末之际,一定会无悔自己曾走下的旅途。
也许会找到命中注定的另一半,和对方进行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恋,反复的追逐和逃跑,最终在迷醉和醺醺然的情感中,笑着迎着明天的朝阳。
当然,最可能的是一离开这个城市便被野外存在的凶险夺去性命,那是官方常用于恐吓它们的话语,它虽然心中有些疑虑,却也不会甘心被束缚在这里。
所以,哪怕会面临困境,它也在心中发誓,迟早有一天会离开这里,去往一个可以自由欢笑的地方。
可是.............
黄叶般的眼眸低垂着,双手缩在胸前,它看着自己的膝盖发起了呆。
忽地,它的眼中恢复些许光彩,它左右望向四周,一副正在寻找着某些东西的样子,而在它锲而不舍的目光中,终于在边角的一处找到了它想要的东西。
那是一堆被随意的丢在墙角,看上去极为破旧的衣服。
它无言的站起,脚步有些凌乱的跑到那里,而后,它轻轻的拿起‘属于’自己的东西,重重的捂在了怀里,心中那原本不断汹涌的苦涩情感这才缓解了几分。
我不需要这些东西。
它将已然卷成团的衣服捋平,带着小心的将其平稳的放在地面上,而后,它的眼中闪过一抹坚决之色,手指搭在了那显得高贵的衬衫之上。
一道道的白色纽扣被它打开,在逐渐安心的感受中,它毫不犹豫的让那件衬衫离开了自己的身体,而后,它单手抓着衬衫,另一只手放在裤子之上。
很快,一叠被放的整整齐齐的高贵衣服便被它放在原本的草堆之上,它看着那些衣服,眼中闪过一丝羡慕,但旋即,它便安心的看向了自己原本的衣服。
“.............?”阿罗约的表情瞬间凝固,在它的视角中那些之前还存在的旧衣服此刻已然不见了踪迹。
“我是很辛苦的哦,特意招来了水灵,让有些洁癖的它为你冲刷了好几回,这才洗去你身上的泥垢。”
幽幽的声音在空中响起,阿罗约身体一颤,不由抱住了自己的双臂。
“还有那件衣服是我亲手制作的,是无价的珍宝,原本是给最最亲爱的主人的,结果.....呵呵。”
那是虚无中透着些许悲伤的声音,甚至还有些愤怒........假如不是对着自己就好了。
阿罗约心神胆怯,却只敢在心底反驳。
“喜新厌旧是一种常态啦,尽管我也是旧的那种,见到你有着那种心倒也让我对你大有改观,不过,不爽依旧会不爽,什么嘛,把人家的辛苦都扔在一起的悲惨女主角。”
一阵旋风扑来,让阿罗约不由合上了眼。
等它再度睁开,眼前便出现了一道身影。
那是有着‘精灵’般身姿的存在,如同云朵般轻柔的蓝白色长衫,以及那暗红色的裙摆,配合那娇俏的面孔显得分外的美丽。
“你这个麻烦的家伙,就不能好好的接受别人的好意吗?!”
来者表情紧绷着,手指则对着这边。
冰寒的感觉一瞬间窜到脊背之上,后背升起些许薄汗的阿罗约轻吐一口气,竭力才咽下心中的恐惧感,它抬起头,黄叶般的眼眸执拗的看着对方。
“可是,我不需要那些,如果从一开始就不属于我,那么我就不会去要。”
“很感谢您的帮助,但是,我就是这么麻烦的人,辜负您的好意实在抱歉,但还请我再次拒绝。”
“我可以付出劳动弥补您的好意,但请不要施舍,我绝对不想要。”
那是略显尖锐,甚至听上去有几分陌生的声音,阿罗约一口气说完自己内心的感受,哪怕会让对方觉得不开心,但它也不会后悔说出这番话。
因为这是它唯一坚守的东西,假如有一天连这份誓言也被篡改,那么,它就不再是自己,那样的话,反倒不如倒在寻求希望的道路上。
“.............哈,这样捏。”来者紧绷的面孔骤然消融,甚至露出几分惫懒之色,那对深蓝色眼眸悠悠然的看着这边。
“主人,就看你的了。”
“嗯。”沉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阿罗约身体一僵,立即扭向身后,那是一个身着墨绿猎装,腰间的鞘刀则彰显着存在感。
“这是一个试探,因为我并不清楚你的本性。”
迎着阿罗约呆滞般的目光,齐休缓缓的说道。
“我有件事需要人去做,但是,我也不想要那些心思险恶的家伙,比起担忧任务是否能够完成的焦虑,还是重新培养一个人再好。”
“我不太在意时间上的问题,那只是我迟早要去做的事,但却不急于一时,所以你也不用担心别的问题。”
“在这段期间,我会负起责任教导你一些知识,作为代价,你则需要替我完成那件事。”
“如何,是很不错的交易吧,那么,你的意思呢?”
齐休看向对方,在阿守看着好戏的目光,阿罗约的面孔已然变得通红,身体也在剧烈的颤抖起来。
“为什么你能说出这么害羞的话呢.........”
那是带着羞愤和耻辱的目光,在弥漫起一层水雾的黄叶眼眸中却藏着深深的困惑,它不由大张开口。
“给我注意一下呀,不看看我现在是什么样子吗?!”
仿佛连脸皮都在发烫的阿罗约质问着对方。
“................”齐休的脸上不由浮现疑惑的表情,他反复的在对方身上看了又看,却没有发现其他的问题。
“............如果你身体有什么不适,我也会替你解决的。”想了想,大概也只有对方身体不好的这个可能的齐休沉声道。
“噗。”阿守不厚道的笑了。
阿罗约的眼神有些发直,它甚至无法理解对方的思维。
啊,不行,和这个人说不通。
想到这里,它无声的蹲下,用手臂挡住了自己仅穿着内衣的身体,发热不止的面孔则压在了膝盖之上。
“..............”
“............回答呢?”齐休皱着眉看着蹲下的对方,明明没有其他问题,为何要露出那种样子。
“主人,这位选定人可是名副其实的少女呢。”阿守悄无声息的走到齐休身边,旋即轻声说道。
“那又如何,谁在和她谈论那种事,我在以她想要的平等方式和她交谈着,我又有什么错误。”齐休的脸上不由升起丝丝焦躁,他难得的粗声道。
阿守表情微变,她深深的看了眼这个‘主人’,转而走向阿罗约那边。
“起身。”如同命令般的咒言落下,原本还局促着的阿罗约顿时原地弹起,站得笔直,她的眼中还残留羞辱的情感。
“所以才麻烦啊。”
阿守轻声一叹,手臂随之一招,原本被摆放的整整齐齐的银灰衣服旋即飞来,在阿罗约有些抗拒的视线中再度套在了她的身上。
“这就当是你提前领取的报酬吧,接下来,答应他的要求吧,不然........”阿守的语气变得幽深,而后,她无声的退到一侧。
“............”身体再度恢复了控制,还在思考着对方话语的阿罗约看向前方。
在她视线的前方,正紧皱着眉头的那个男人正注视着这边。
一副就像是随时都有可能被什么东西追赶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可怜。
不由得,她想起当年被那个昔日曾称为‘哥哥’的人抛弃后,其他人那奚落中带着快意的目光,在那之后,她原本承担的杂务更多了数倍,却再也没人会替她出头。
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如果去死的话,它们会有一丝悔意吗?
那时的她甚至想到了这里,看着那口在院落内的枯井,她有一种一跃而下的冲动,但最终,理智的思维还是与心中的自己达成了和解。
没有人会注意的,最多也就是知道后给予几声嘲笑,那是毫无意义的行为。
在明悟到那一点后,她便萌发了离开那里的想法。
虽然她当时的年纪还小,但在反复的磕头请求那位仅剩的会给予她一些好意的老妇人之后,后者还是无奈为她准备在外界的居所,以及金额微量,却十分繁重的城市杂务。
一直到今天,她都一个人的活着。
在远远的注视那位老妇人离世之后,等对方的家人离去,她将自己精心准备的花束献上,在悼念片刻后离开了那里。
有人会对着她说,可怜的孩子,这么小的年纪就要承受这些。
但她并不在意那种评价,只是说说的话谁也会做,但只要不干涉她要走的道路,那么,无论是谁对她而言都只是单纯的路人罢了。
她有自信,自己是昂首挺胸的活到现在,直到生命的终末,她都会这样的活下去。
“.............好呀,今后的这段时间就拜托了,师傅。”
她低下头,说出了赞同的话语。
“我会培养好你的,做好准备吧。”
齐休嘴唇微张,继而重重的点点头,眼神深处则显得有些阴霾。
这不是妥协,只是短暂的抱团取暖,阿罗约在心中低语着。
“请全力施为吧,我对您发誓,绝不会有丝毫推脱之语。”
迎着那道略显阴沉的视线,阿罗约的脸上绽放出笑容。
那是如同蒲公英散于天际,一生中只有一刻的瑰丽之景。
阿守注视着这一幕,放在身侧的指尖却有些发白,她的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口中则低声道。
“真是遗憾,仅限于此刻呢。”
.........................
“呼...............”
一道白练在空中转了一圈,而后径直落入下方的地面。
闭目凝神的寇德睁开眼,眼前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斯维亚,看着那显得发黑的变色牛角,她的眼角无声的抽搐了一下。
“唉,真是难啊,想不到具体的原因..........”斯维亚小声嘟囔着。
寇德则凝视着眼前的身影,脑海的深处则浮现出一道露出怯生生表情,正看着这边的身影,那是如同某道壁画般的‘风景’,在那之中并不存在‘人性’,只是单纯的外壳。
所以,她并不将那个东西视作自己的同类。
不同于旧代的神偶,新生的她们执掌的仅仅是世界内部的规则,没有旧代神偶的那种哪怕在外界都可以通用的特性。
而作为其中的特异存在,‘斯维亚’可以说既拥有新生神偶的特色,同时也拥有旧代神偶的能力。
这样的她理所当然不会被双方所接受,因此,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中,‘斯维亚’几乎是处在与霜晶类似的环境之中。
高高在上的‘母亲’并不会在意她们,偶尔路过的姐妹也不会关注这位小透明,而那位据传最关注后面妹妹的朱碧雅则早已死去。
顶替朱碧雅的那位则被旧代神偶排斥,禁止对方踏入她们诞生的地方。
“..............”寇德心中隐有触动,最近那两位抱团的‘次生’晋升偶似乎在谋划着什么,或许与之前世界的异动有关。
如果影响到她暗中的那些安排的话..........想到这里,她不由看向了眼前的斯维亚。
“有个任务要你去做。”
“噶?”斯维亚面色一呆,眼神迷茫的看来。
还是这样的蠢相啊,寇德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
“你去驻守芙令之国那边,替沙兰站台,当然如果只是一些俗物就不必理会,除非是超过常规的家伙出手——”
“好的,立马就去!”
还不等寇德说完,变得无比兴奋,甚至开始摩拳擦掌的斯维亚便恢复了平常的状态,脸上还露出略显狰狞的笑容。
“嘿嘿嘿.........”
“...........注意影响。”寇德心中一叹,勉强劝诫了一句,虽然她也对斯维亚是否有这个能力感到不安。
“一切交给我吧,小黄队员!”
斯维亚振作精神,笑容阴险的跑了出去,她的眼中带着深深的期待。
终于,终于,要见到你了,那个该死的,天真的,让人唾弃的女主角。
你这个闷骚女,我来制裁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