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轰隆。
雷蛇在云层中起舞,乌压压的黑云遮蔽着天空,空气中散布着阴郁的气氛,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俯视着下方的废墟,蝉翼般的双翅合在身旁,黑色的利爪朝下,身体浮在空中。
那并非多么巨大的身影,甚至比起诸多猛兽的体型也有所不如,宛如一只普通的动物,但它的眼珠深处却闪现着摄人的光芒,脸上带着人性化的表情。
“很多气息呢,真是一群肮脏的土鼠”渡合拢嘴巴,眼中带上冷意。
“巴,具力,延土来给我们的领土松松土,清理一些害虫”
“是”“遵命”“明白”或冷漠,或厚重,或阴笑的声音响起,兽群中三个兽类的身影瞬间变大,它们各自上前一步,如同山岩,如同幽谷,如同沼泽的庞然大物瞬间出现。
体长超过五千米的大蛇,浑身土黄和黑色交错,岩层一样的外皮,泛黄的眼眸中没有情绪,它紧闭着嘴巴,身体盘成一团,对着天空的王兽头颅微低。
浑身亮白如雪,如同针状的毛发不断起伏,额头有发黑的王之花纹,霜色的眼珠凝视着一旁的大蛇,表情有些严肃,身长四千七百米。
异色而怪异的花纹遍布周身,比之前两者身体更为修长,两足而立,小巧的前肢随意的摆动着,长的可怕的蛇头在周围打转,深黄的眼珠中满是暴虐,唯有对着王兽会收敛恶意。
巴抬起厚实的长尾,漠然的在地面拍打着,随着轰隆的响声,地面的岩层逐渐裂开,缝隙蔓延开来,如同一道道的地震波纹渗透到地下。
具力嘴巴微张,犹如青烟般的气流在身边徘徊,如同一道道细小的旋风,并极速膨胀壮大开来,逐渐形成遮天蔽日的呼啸风暴,卷动地面,在这片旧日的城市中不断肆虐。
延土嘻嘻一笑,眼中闪过狡诈,长舌瞬间蔓延整个地域,环尾相顾,滴落着体内的液体,带着气泡的浓郁液体顿时落入大地,响起了呛鼻和辛辣的气味,就连猛兽们闻到也有些恍惚。
地面被卷起一层又一层,三位巨兽都懒得费力亲自挖掘,而是用简单的手段行动,巴负责松土,具力则是移走,延土则专注喷洒‘农药’。
它们称职的执行着王兽的命令,即使有少许怠慢,也不得在这个场合公然指责,渡冷眼看着这一切,眼中满是寒意,却没有发火。
一方面它是外来户,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些家伙是空的人,而它的人则在别处,没有调配过来,所以只要它们实行命令,它就不会动手,而三者也知道。
不过,总有一日.....它心中暗暗发誓。
“......太慢”话中毫不掩饰无趣,它张开口一道深色光柱迸射而出,将路上挡道的兽类全部击飞,冲向那些勉力抵抗的人当中。
断手断脚,浑身遍体鳞伤,灰土与血液混合在一起,浑身灰扑扑的人们茫然的看着袭来的光柱,眼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绝望。
其中十来个衣服较为完整,面色坚毅的人挡在最前方,举起满是缺口的武器发起冲锋,口中大声呐喊着,眼中视死如归的决然。
如同温暖的阳光洒向大地,浮在海面上的泡沫却一戳即破,勇气也好,决心也好,就连升起的绝望和退缩,都化作了虚无。
只是一瞬间,连空气都要蒸发的光将一切都予以颠覆,光柱直直的前冲将沿途的一切全部粉碎,而后急剧拔升,像在校准一样在天空摇晃,形似第二颗太阳的圆球彰显着存在感。
浑身墨绿,眼中透露着胆怯,身上的龟壳上是繁盛而复杂的花纹,它低着头用恭敬的口气问着身旁的王者。
“王啊,我等无力而无知,不能明白您的深见,还望详细指明”说罢,它深深的低下头,而周围的兽类也匍匐在地,一脸恭谨而仰慕的样子。
面容冷硬,淡漠的白色双眼,犹如堡垒般的后背,圆形鳞片点缀其上,它放出蜷缩的剑型舌头,下身泡在一团溪流之中。
“权力皆是虚妄,被私欲蒙蔽双眼只会止步不前,看不清前路的蠢货也就罢了,你们平日还算有些自知之明,没有失去追逐的心,我一直看在眼里”
大西轻轻点头,那庄重的话语让兽类们为之动容,情绪越发高涨。
“牢记住一点,我们兽类强者为尊,只需要追求力量就好,其他都是伪物,而我之所以这么做也不止是因为你们进度缓慢,试探是好的,但不能忘记精进之心”
大西环顾周围,众兽的脸上露出些许惭愧之色,若是它们全力出手,早在许久之前既可以打破这些弱者的抵抗,只是出于矜持,它们才放任手下的人与其交战,在一旁指点谈笑。
“我是你们的王,所以我会负责带领你们一直前进,直到我倒下或者你们之中出现能打倒我的兽,那时我就会退位从旁辅佐”
大西诚恳的话语让兽类的眼中闪过希冀之意,没有兽不渴望成为王。
“但在那之前,我将让你们看到我的器量,我将前行,永不止息的前行,来吧,来拼命追随我的脚步,所以,我们不能在此停留”
它原本漠然的眼中露出些许温和之色,然后它抬头看向那颗‘太阳’,目光变得冷淡。
“旧时代的残渣就干脆的去死吧,我们需要‘干净’的世界”
声音落下,光球爆炸开来,如同光做的流星雨,一颗一颗重重的落到地面,一个又一个的深洞出现,深洞彼此之间又有着牵扯,最终内测凹陷而下,露出下方惊愕的人群。
它们抬起脸,目光中既有惶恐也有失落,哭泣和哀叹响起,一个身穿军装的魁梧男子看向了这边,眼神剧烈抽动片刻,面色变得苍白,脸上露出犹如哭诉般的笑脸。
“野兽们,为什么不去死呀.....”它低声嘟囔着,眼中逐渐染上了觉悟。
“接下来,是你们的战斗了”大西移开目光,语气冷淡的说道,对方还不值得它出手,身侧散发着水汽,眼中带着殷切的神情,兽类们兴致高涨的冲锋而去。
唯有少许几只待在大西身边,没有前去抢攻,而是默默的守护着王的安危。
空只身站在空地上,仰望着澄澈的青空,身后是远远观望的兽类,它们的眼中满是憧憬,对它任性的命令丝毫没有拒绝,而是认真的服从。
“回首想来,已过了三年,过去的经历都有些忘了,就像我天生就是个猴子一样”
空眼露迷茫,对着天空述说着,而它话语的声音却没有传到身边一寸,而是被收束到身边,在这里,它需要保持王的风范。
“这里也有人类,而过去的记忆也只有身为金丝猴的事实,老实讲,既是看到它们死亡,也没有明显的悲伤,就像是和自己不相干的种族一样”
“我真的连心也成了猴子,本来是用作留念的名字现在也成了真实心理的映照,空空如也,呵呵,那位大圣说不定也会笑话我的用意,只是.....”
空的面孔变得阴沉,它的眼中闪现着杀机,那威慑十足的双目死死的盯着伸到眼前的双手,而后无声的叹着气,感觉分外的沮丧。
“虽然是我的决定....虽然是我的决定!”它再次强调着,眉间紧皱着,眼中有些厌烦,“这些人也太弱了,我刻意约束这些家伙,竟然也发展不起来”
“鹰酱那边可是绝赞的地狱图景,我明明这么仁慈,人们也太怠惰了,让我想起那些家伙,真是恨不得全部杀死”空的眼瞳一瞬间变得赤红,其后又恢复正常。
“烦死了,虽然不知道这里是星球还是大陆,但只要继续进步就能踏空而行吧,到时去找寻有希望的人,毕竟,我也得遵循人家的规矩.....”
空的声音变得低沉,它与那个接触过,所以明白仅凭现在的自己还无法抵抗,需要变得更强,哪怕它心中对人还有一些留恋,也必须切断。
因为一旦违背命令,它以及兽类都会如现在的人一样,沦落到最低层。
“不要怪我,要怪...就怪自己的弱小吧”空的声音逐渐变得淡漠,它双手前伸,地面表层的大量岩石浮在空中,然后按照空的心意被扭成一根棒子。
“果然,猴子就要配棒子才行”空挑剔的眼神的打量身旁看似浑然一体,实则是被大量岩石凝结而成的棍子,眼中露出喜悦之色。
空持着石棍在地面轻轻一敲,口中平静的说道:“地蛇起陆,崩”
短暂的静默,地面裂成数道板块,如同积木一样彼此剧烈的碰撞着,空灵敏的耳朵中能够听到孩子的啼哭,人们的哀嚎,抱怨,跑动,怒吼声。
空手持石棍对着地面,身体一动不动,目光平视前方,而也始终不见人逃出地面,就那样声音逐渐的衰弱,然后接近于无。
它这才将长棍收起,地面瞬间出现一个大缺口,边缘处隐隐有些血泥,而地下的深处有灼热的气息升腾,空摇摇头,随手扔出石棍,后者化为原型将呼之欲出的岩浆堵住。
“守在这里,不要让人逃走,我去下一个地点”空对一旁恭敬的兽类吩咐道,然后脚步一点,身体跃向高空,在忽地出现的青云托运下快速向远方而去。
下方是艳羡与敬畏并存的兽类,而后它们对准岩层那边,露出了恶狠狠的眼神。
兽类们全部动员,王兽暂时不及的地方则由七八千米的巨兽带队,严谨而仔细的审视着每个角落,务求不放过一个人类,那之后将是它们的时代。
布里斯托看着长辈们接连出发狩猎,而它则被‘守护’在一旁,不过,它瞥了眼旁边目光冷峻的白色大蛇,心中满是阴郁,这分明是监视。
不让它受到伤害,也不让它成长,只是继续维持着现在这个弱小的样子,那他是为了.....思绪短暂的紊乱了片刻,那个男人的记忆再度在脑海中升腾。
隐忍,不能暴露敌意,要利用这份‘弱小’,将‘未来’握在手中,不然就由我来,记忆中那阴险的男人露出平素狡诈的笑容,他蛊惑着这边,企图再度复生。
布里斯托目光一凝,将这份思绪压下,对方发出无奈的笑声,泰然的从记忆中消失,但它明白那只是那个男人暂时的退让,若自己止步不前,他将会再度复苏。
到那时它就不再是布里斯托,而是....五。
一道尖锐的声音传来,布里斯托整理心情,循声望去,那是一个样貌柔媚,身段妖娆,面容透露着几分狐媚的女子,妆容精致,衣服华美,一看平日生活就很优越。
当然,这是记忆中那个男人的看法,而布里斯托只觉得它吵闹,有些碍眼。
她大声尖叫着,被一只幼年的蛇类拽着长发前行,眼中满是泪水,她试图求饶,一连串的话语不断涌出,但现场的兽类们都对此不敢兴趣。
它们反而看向前方那个露出自豪之色的蛇,它大声讲述着自己狩猎的经历,一旁的新生的蛇类眼中满是羡慕和渴望。
布里斯托看向那个讲话的家伙,它在出生不久后也见过对方,那是比它年岁稍长的兄长,名叫格尔帕,而它在长辈们的护持下成功猎取了第一个猎物。
而后就是它享受胜利果实的时候,蛇类们则会观看着一幕,因为这才是过去被成为成年礼的仪式,是唯有独自狩猎成功的蛇才能实施的小型宴会。
“对不起,是我错了,饶了我吧”
“我什么都肯干,哪怕清理洞穴我也很有经验,请不要杀我”
“求你,求你们.....”女子不断的哭诉着,向着观望的蛇类予以求助,然而没有一蛇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在它们的耳中那只是过于嘈杂的嘶鸣声,反而觉得是她太兴奋了。
真是有礼仪的猎物,若非成年礼上的祭品,就这样养一段时间也不错,幼蛇们不禁想到,看向对方的目光充满了赞赏。
而青年蛇们自然能听懂对方的话语,但它们也只是嗤笑一声,没有出言反对,是同族的后辈重要,还是外族的食物重要,这连选的必要也没有。
那过于显眼的脆弱外皮,软弱无力的身体,臃肿发福的肿块热球,以及散发臭味的样子让青年蛇的心中一阵腻味,那种畸形的身体怎么比得过同族美蛇的艳丽。
朴实无华的皮肤,坚而有力的獠牙,柔韧而绵长的身躯,以及不失强大的凛然之资,真好奇那些食物为何会对眼前的这种东西这么在意。
一方是娇弱的少女,一方是凶戾的恶蛇。
一方是畸形的怪物,一方是露出羞涩表情的年轻有为之蛇。
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官在布里斯托的脑海中相碰撞,正如它自己一方面是人,一方面是蛇,所以既对人类报以憎恨,又对蛇类充满仇恨。
同时,它移开目光,不可否认的是也许是两者融合的缘故,在人时从未出现的怜悯感,在初生为兽未曾出现的迷茫感一股脑的涌上心头,让它百感交集。
但,这不行。
“怎么了吗,布里斯托,莫非是不忍?”带着恶意的话语在一旁响起,白蛇注视着这边,眼中满是冷意,它在窥探着布里斯托的反应。
“只是...有些羡慕”布里斯托理所当然的应答道,并以羡慕的目光的看向格尔帕,白蛇眼神深邃,如同要看透它心中试图掩盖的秘密。
“是吗”白蛇轻声道了一句,继而失去了兴趣。
但同时,成年礼也在继续,也许不满食物的聒噪,格尔帕一口压断对方的喉咙,求饶的声音瞬间断绝,喉咙上泊泊的鲜血流淌而出。
那双大眼睛失去了生机和活力,她望着天空,如同在质问着命运....但那份仅剩的倔强也很快被掩盖,格尔帕低沉的笑着,一口将头颅撕下,吞入口中。
继而是左臂,右臂,左腿,右腿,然后它屈身向天,神情恭敬。
“感谢王,感谢大家长,感谢苍天,今日,我成年了!”它的声音微微颤抖,却难以掩饰眼中的亢奋,它低下头,看着眼前的食物,眼神格外的温柔。
“唔,咕”最终,连那遗骸也被吞下,蛇类们高声赞扬着对方,格尔帕的脸上带着宛如成熟的笑容,那是成年前最后容许的天真。
布里斯托如同同伴一样发出热情的嘶鸣,它什么也没有做,只是观看着全程,然后认知到了自己的弱小。
总有一天.....它暗下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