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死了,抱歉,我没办法带他回来……”
听着对方混杂在抽噎中的话语,少女手上的动作一滞,眼神变得呆滞。
“我知道一一你是想让那位严公子开口保下你的父亲,可,已经没用了,他已经死了”
白富仁失落的说着,而少女却恍若未觉,依旧是一副茫然出神的样子。
“是我没出息,那个英明神武的大哥会为了你像那些人恳求,最终也保下了你,可我哪怕磕破了头,也没人在意,我…什么也做不到……”
白富仁的眼神越发迷醉,他语气如在呢喃。
“哈哈,明明是那个平素高傲的大哥,竟然也会低声下气的跪下求我,求我这个一事无成的人,真是好笑”
他嘴中明明说着好笑,眼神中却盈满了悲伤,他对着少女不断磕头,一声重过一声。
“是我辜负了他的期望,是我把白家带入了如今的地步,我有罪,一一,抱歉……”
他不断的道歉着,也许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他内心中的歉意。
“叔叔……我们……是家人”
少女拍拍对方的头发,然后说出了一句话,白富仁顿时嚎嚎大哭起来。
一段时间后,白富仁止住哭泣,然后声音郑重的说道,他的脸上满是坚毅之色。
“我再也不天真了,我会向老爷子认错的,他一定有办法的”
“一一,你去休息吧,叔叔去……”
白富仁止住话语,脸色有些难色,只是他的眼中却毫无迷茫。
少女点头,遂转身回房。
“……希望我不会被拒绝进入那里,老爷子,唉……”白富仁哀叹一声,离开了这里,他也要去先行联络一番了。
之后,两人前往白家老宅,一路上看着尽管陪笑不止,还是被他人无视的叔叔,少女这才知道白家其他的人恐怕根本看不起对方,所以他平日也不求助这边。
而在白老爷子的居所,也只允许了少女进入,白富仁也被拒之门外。
“来啦,好孩子,让爷爷看看你”
在房屋的深处,一位发须皆白的老者躺在床上,他那皱纹斑斑的面孔对着少女露出由衷的笑容。
少女坐在老者身边,静静地看着这位老人。
“你知道吗?其实是我一力主张富仁上位的,而之后也是我拒绝白家的人去帮他,所以我那无能的儿子才会是现在这副下场,不过,某种意义上他也的确是出乎了我的预料”
“在愚蠢的方面,哈哈哈”
老者大笑着,对自己名义上的儿子满是嘲讽,丝毫没有在意,少女并没有出言反驳,虽然对方说的很冷酷,但却和她没什么关系。
“哈哈,不愧是我的孙女,你也是个冷酷的家伙啊,不知你若是听完我接下来的这番话,还能不能保持现在的样子?”
少女默然不语,在她想来也无非是一些家族内的阴暗,她不在乎那些。
“听好喽,白家的衰落是我的原因,是我主动放弃了白家,包括你的父亲的死,也只是交易中的一环”
老者冷酷的说着,然后期待的看着对方。
少女不由瞪大了眼睛,她震惊的看着老人,眼中分外不解,这个开创白家的人如果说的是真的,那她如今遭受的一切苦恼都是因对方而起的。
“对!就是这个眼神,哈哈,真是让人百看不厌”
“为…”她忍不住询问道。
老者止住大笑,然后用一种森寒的目光看向少女,令后者不寒而栗。
“因为你们是我的子嗣,虽然我没能力反抗那个占据大势的叛徒,可我也绝不会让他好过”
“我的一生积累?拿去!”
“我的子女性命?拿去!”
“就连我的性命,他也可以一并拿去,可,我绝不会让那个小人好过,既然他那边站着神,那我投靠邪神又如何?”
老者冷笑着,像在对着某人发泄着自己积累已久的怨念,然后他看向少女,眼中带着热切。
“一一,你知道,我们为何姓白吗?”
少女眼前一阵发黑,耳边能隐隐听见嘶嘶的声音,而老者的声音依旧在继续响起。
“我们从过去,到现在,一直都在等待一个人的出现,而你,白依依,你就是我们一直在等待的那个人!”
老者高呼着,如同声嘶力竭的病人发出生命最后的呼唤,少女耳畔的声音瞬间变得强烈,她眼前似乎出现一抹白色,然后她就失去了意识。
‘白崇善’不知何时从床上下地,他眼神怪异的俯视着倒在地下的少女,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你逃不掉的,你的过去,未来,都是我的,哈哈哈!!!”
少女幽幽转醒过来,她发觉自己躺在床上,身旁是面色憔悴的白富仁,听到醒来的声音,他喜出望外的伸过头,脸上带着关切。
“感觉身体怎样?你在见老爷子时昏迷,被人抬了出来,可把我吓了一跳,老爷子对着我就是一顿臭骂,说我在虐待你,你说我冤不冤”
白富仁在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的同时递过一杯热乎乎的水。
少女接过,思索着自己昏迷前的状况,然后她不由蹙眉,好像记忆有些模糊,好像有一位老者说……她忽的悚然一惊,她想起对方说的事了。
交易吗……
她看着白富仁满是疲惫的脸,心中有些复杂。
忽的,屋外响起凌乱的脚步声,不多时,几个面色恐慌的白家人跑进来,他们急切的说道。
“白老太爷昏迷不醒,医生说,就在这两天了!”
白富仁瞪大双眼,他先是看向少女,然后眼神挣扎了片刻,拍拍少女的肩膀。
“叔叔去去就回”他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只是他微微颤抖的声音却出卖了他。
少女点头,然后就看着她的叔叔急切的跑了出去,她轻轻一叹,白家以后会怎么样呢?
白老爷子在两天后离开,少女出席了葬礼,堂上来了很多人,甚至包括现任市长严盛,以及另一位突如其来的大人物,据说是青镜学院的总教长——康泰年。
也是如今代行青镜学院大权的代院长。
而在那位康泰年的调停下,白家借此退出了海州市,严盛也宣布不再继续打压,看起来,光明的未来正在到来,少女也再也不必担忧家中的困境。
可也许只有她才明白,这是个交易。
白家用自家多年经营的声望成就了严盛,而严盛也可以顺理成章的把权利受到手上,同时,支持他的青镜学院也获得了对这座城市的支配权。
也只有声名远播的白崇善死去,残余的野心家才会臣服,而这也是前提条件之一,也是那位康泰年亲自前来和白崇善谈妥的条件。
而现在那种调停的姿态,只是为了进一步强化青镜的权威性,以及扩大他自身的名望,以便把他头上的那个伪去掉。
少女深知这一点,所以他不会感激对方。
“一一,这边,来向叔叔伯伯们道个好!”不远处,白富仁对着这边呼喊道。
“恩”她轻声应着,然后迎着众人审视的目光缓缓开口。
“白依依见过各位叔叔……伯伯”
她扫过面色沉静的严盛,以及淡笑的康泰年,心中一片平静,尽管他们可能是致使白家如今境地的人,可与她而言……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知为何,她心中毫无波澜,甚至脑海中对那个男人的印象也在逐渐模糊,于她而言,似乎这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无关紧要的事。
她审视着自己过去的做法,只感觉无比陌生,那真是自己做出的抉择吗?
“恩,不愧是白兄的女儿,果然知书懂礼,贤淑而慧!”严盛抚掌赞叹道。
“满河清浅,独留一抹白色,其芳虽淡,久恋不去”
康泰年道出一番诗词,然后赞赏的看着少女。
“余伯奢的恋莲虽有偏颇,在历史上也为其他文人所鄙夷,但他这词用到此处,却是恰好不过,只是,我们毕竟是实在的活在这个世上的,也不能一直沉醉在自己的世界中”
康泰年赞许过后,带着些许劝诫,他见少女神色有些过于冷淡,反而有种不类人的感觉,所以就劝她多接近一番现实,但无论如此,还是可以看出他的好意的。
少女目光平淡的点头,然后开口道。
“诸位所言甚是,依依知道了,还请先行告退,身体有些不适”
她说完,扭头就往外面走去。
“唉,这孩子,怕是想念老爷子了,还请诸位见谅”白富仁在一旁陪笑着打着圆场。
两人自然不会与一个小女孩置气,纷纷一笑,表示没有在意。
白依依走到外面,手扶着墙,面色变得苍白,然后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吐了一段时间,她方才觉得有些好受,想起先前的一幕,她心中不由有些疑惑,以及……几分恐惧。
“我……究竟…是怎么了”
她的心中满是恐惧,就在先前有什么东西成为了‘她’。
可那又不是她!那种冷漠到让她生出畏惧之心的人!
她的神情忽地一顿,脸上露出恐惧之色。
假若说,当时那个东西现在还在这里,那么现在正在思考的她是否就处在对方的注视之下。
她顿时恶寒不已,浑身起着鸡皮疙瘩,一股恶心感涌上喉咙,她再度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