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川城。
7月20日的北城门处,仍旧车辚辚马萧萧,满积着货物,出入往返。
许越跟在车马旁边进城,想要向前搭句话,可不管是镖队的大哥们,还是驾车的小哥们,全都拿刀戒备四周,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城门卫也全都成了陌生脸孔。
许越本想上前说一句。
可人家城卫大哥只是拿出一块羊脂白玉简,一边掐诀,一边拿玉简向众人照了一下。
就像镜子照人一样向每个人都晃了一下,便放任大家进城了。
没有盘查索扣。
甚至自始自终连一句话都没说。
好像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许越听一位年轻镖师问道:“爷爷,这不是上郡的城门‘禁影法’嘛?如今倒是搬来这座杏川小城了,难道杏川已经被上郡掌控了?
“不是说,杏川城已经落入了那许越之手了吗?
“怎么城门卫都换成了郡里的高手?”
上了年纪的老镖师,回头看了眼城门卫,顺便看了眼许越。
确定没有异常后,倒是松了中气。
轻挼胡须,沉吟了下,带着溺爱摸了摸孙子的头,小声说道:“爷爷也不知道啊!
“只是这世道又开始乱了,不太平啊!”
年轻镖师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又问道:“爷爷,那位许公子让咱们找一个叫许青的妹妹交接货物,咱们该怎么找啊!”
老镖师明显有些忧虑,说道:“那位许公子给的消息中说,那许青儿的哥哥许越,就在药香楼做跑堂的伙计,咱们过去问一下应该就有眉目了。”
青年镖师带着好奇,“爷爷您说,如今闻名上郡的许越,会不会就是那许青的哥哥?”
“胡说八道。”
老镖师轻斥,“柴儿莫要胡言,一个跑堂的伙计怎么可能与郡里的大人物扯上关系。
“这世间同名同性的人多了,你这般胡说早晚惹来灾祸。”
年轻镖师有些悻悻,“要是那个许越好了。
“只要有机会,我柴五也要做一番大事业。”
啪!
老镖师一个巴掌都扇了过去,“一天天尽做些白日梦。
“爷爷今日就教你怎么本份务实!”
正说着。
嗖嗖嗖!
几声脆响。
几柄利剑已经悬在爷孙头顶。
许越听着爷孙的对话,已经震惊的无法思考。
此刻,只听远处赶过来的城卫说,“你确定没看错?”
属下禀报道:“绝对没有错。
“‘禁影法’比对结果显示,那许越就在镖车队伍中!”
许越这边,身形一闪,已经走远。
混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许越看着城卫队围住了镖车队。
又刻意走近了几步,催动一丝星辰源,施展“他心通”。
只听为首的那名城卫心中思量,“听说那许越是个常年行走在神魔世界中的狠人,此番若是惹怒了他,再生出祸端来,反而不好。
“本座这次来杏川,虽是给地巡司办事,却是受了萧家差遣,也不好驳了萧家主的面子。
“如今只要确认了许越身份,就让他离开吧。”
“原来是上郡地巡司的人。”
许越确定了这人身份。
便转身就走。
今日见到地巡司的人,才恍惚的意识到,与吕思大人已经分别“三个月”多了。
“也不知吕思大人如今怎么样了。”
许越心中想着。
弯曲小指,吹了几下口哨。
街边买酒的铺子立刻有人跑出来四处巡视,卖肉的铺子也有人跑出四处张望。
许越又弯曲小指吹了几下。
两个青年立刻跑到许越身边身边来,都是疑惑的打量许越。
青年李倪小声问道:“公子您是?”
许越笑道:“小倪,小羊,这就不认识你球哥了?”
两个青年皆是大喜,上下打量了一下许越。
青年马羊赔笑道:“球哥,这才三个月不见,您可完全变了。”
李倪笑道:“球哥您这脸变白了,个儿变高了,换了衣服身材也变好了。
“还好这眉眼没变,容易辨认。
“看一眼就知道是我球哥,绝对没错。”
马羊笑骂道:“去你的吧,李小倪!
“刚才谁说‘公子您是’来着,听着就让人全身冒鸡皮疙瘩。”
“行了。”
许越摆手。
向后面的镖车队指了一下,“去个人,告诉萧大人,把这个镖车队保护下来,不要伤着人。”
马羊立刻说,“我去。”
李倪瞪了眼马羊,“球哥,现在的萧大人可不好见了。
“咱们就算去了也肯定见不到萧大人本人,给旁人说了怕又要生事,您给想个办法吧。”
许越想了下,问道:“萧儒生现在何处?”
马羊说,“现在肯定在府衙里办公。”
“那这事就不劳烦两位兄弟了。”
许越说罢就要走。
马羊问道:“球哥,您还干猎头的活儿嘛?
“没有您的私货,肉铺的生意可一天不如一天了。”
许越沉吟了下,“这猎头的活怕是做不了了。
“不过你球哥如今倒是赚了点小钱。
“对了,晚些时候你把城里的所有兄弟都召集一下。
“说不得能有仙家宝贝给兄弟吃一吃,往后不仅可以保护家人,也可以自已进山打猎。”
“球哥,您这是要去弄啥,俺可以跟你去见见世面吗?”马羊问。
李倪把马羊扯远了,“哈哈,马羊就这样,球哥您快忙吧,不要搭理这个傻子。”
“好。”
许越笑着点头。
几步便挤进人群中。
马羊怒道:“李小倪你个胆小鬼,你不敢去跟球哥,为什么要拦着俺?”
“现在去也不迟。
“你去啊!”
李倪冷笑了声。
向自家酒铺走去。
马羊回头看了眼,已经不见许越身影,只得追上李倪,说道:“回想当年上学时,这许越可是连三餐饭食都吃不上,可没少在我这儿蹭饭,再看看如今。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有什么了不起的。”
李倪不悦,“许越也不过是得了些仙宝,要是那仙宝在我手中,也未必就比许越差了。
“说得好!”
马羊一拍大腿,“老子今日才知道你李小倪有如此大的志向。
“今晚咱们就去找球哥要仙宝,你李小倪要是不敢去,你就是个娘们!”
李倪瞪着马羊,一点点瞪大瞪圆了眼睛。
马羊后退一步,随时准备跑。
故作轻松,道:“还是害怕,不敢去?”
“去就是去。”
“要死也是你马羊先死,我怕什么。”
李倪转身就走。
“滚你的乌鸦嘴。”
马羊骂了句。
又呸呸呸了几声。
“哼。
“我死就我死。
“不就是一死嘛。
“死有什么好怕的。
“我马羊唯一害怕的,只是杏川不知马羊,上郡不知马羊啊!”
马洋咧嘴笑了声。
眼中闪过坚定之色。
又向许越离开的方向望了一会儿,确定球哥已经走远了,这才转身向自家肉铺走去。
许越的确已经走出很远了,却是听到了马羊的话,倒是对马羊有些另眼相看了。
只心中记下这事,也不多想。
为了避免那对爷孙出事,只得加快脚步,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府衙外。
“杏川府!”
许越站在台阶下。
看着高台上的已然破碎的两尊汉白玉狮子,看着震裂的“杏川府”金色牌匾。
怔了半晌。
顺着台阶向上走,真有种“城主”回府的豪迈气概。
脚步突然顿住,整个人都是一怔。
只听门卫锵然拔刀,“何人胆敢擅闯城主府?
“来人啊!
“给我将此贼拿下!”
眨眼又有刀枪架在脖颈上。
许越不仅身形僵硬,就连整张小脸都黑了。
看了眼从偏门出入工匠们,说道:“曹禅大人您误会了。
“在下也是一名工匠。”
这下轮到曹禅僵硬了。
许越是变得很多,可眉眼与声音没有变啊。
曹禅走近看了眼,轻咳道:“哦。
“的确是本尉眼花了,这的确是修缮主城楼的工匠。”
一群门卫都有些傻眼,然后个个吓得不轻。
许越一脚把曹禅踹开。
继续一步一步向上走。
一直走到“金匾”下,才回头看了眼。
转而抬脚跨过门槛,进了府门。
曹禅就趴在台阶上。
直到许越进入府门,这才站起身来。
整理了下自已的城尉铠甲。
看了眼一众呆鸡属下,轻咳道:“这人咱们惹不起,明白吗?”
一众新晋升的城卫们忙摇头,“属下没看见,属下什么也没看见。”
没想到,许越又走出了府门来。
一众属下皆眼神示意曹禅看身后。
曹禅不明所以,怒道:“看你们一个贼眉鼠眼的小人模样。
“我再说一遍,咱们府卫虽然职责单一,有些枯燥。
“可咱们肩负着城主府诸位大人的生命安全。
“诸位大人的人身安全,就是杏川的安定,只要杏川能安定,我们才能平静的生活。
“大家一定要明白自已肩上扛着多么重大的责任,这份责任又是多么大的荣耀。”
“——干什么,都挤眉弄眼的想干什么?”
“曹禅大人。
“请您过来一下。”
许越坐在府门门槛上喊。
曹禅又是一僵。
立刻换上笑脸,小跑到许越身边,“球哥,您有什么吩咐?
“属下人不懂事,您不要见怪。”
许越皱眉,“怎么今天才发现你曹禅有做太监的天分啊?”
曹禅看了眼自己的下边,一张黑脸都白了。
“直起腰来!
“站好了!”
许越喊了两声。
皱眉道:“这才三个月就把脊梁丢了?
“现在你面前的,不是什么大人,只是一个普通兄弟!”
曹禅立刻站得笔直,却是眼睛都红了,“球哥,那么多兄弟都没了。
“曹禅怕啊!”
“老-子不是在这儿嘛。
“你怕个-球-啊!”
许越疾言厉色的骂了声。
转而伸手挠了挠脸颊,皱巴着眉眼,摆手道:“行了。
“你先带几个兄弟,到北城门把那个镖车队救下。
“往后要死一起死。
“都站着死!
“谁也别他瞄的说害怕。”
“好嘞。”
曹禅在脸上胡乱抹了下。
转身就走。
“记得多带些人。”
许越叮嘱。
“晓得了。”
曹禅伸手摆了摆。
带着一大群兄弟走远了。
许越皱着眉头在门槛上坐了一会儿。
眼中不断闪出杀意,炫白之光好像要凝成实质。
周身不时金色丹气与霸境源力流转,随即化作一道道剑气扩散八方,十分骇人。
半晌,许越怒气冲冲道:“贼老天,过去不给父母照顾不给饭吃,现在又不让兄弟们好好活是吧!
“好,那咱们就干到底!”
“啧啧啧!”
萧儒生感慨着走过来,在门槛上坐下,“看看,刚刚修好的大门又被你毁坏了。”
许越回过神来,拍了下萧儒生肩膀,笑道:“你个臭酸儒,倒是今非昔比了!”
萧儒生笑道:“就你个小猎头不是也飞上天了嘛。”
许越看了儒生沉默了下,“哈哈。
“看来我的眼光还是不行,酸儒还是有些骨气的。”
萧儒生点头,随即略显惭愧道:“刀口舔血的猎头才是真的有骨气,让人每每思之便热血沸腾!”
许越犹豫了下。
看着不知何时已经满是空洞的大门,淡淡的说道:“门就先不要修了。
“儒生你要还有骨气,就准备死战吧。”
萧儒生半晌沉默,“说吧。
“既然遇上了你这灾星,又走到了这一步,便没有想过要回头。”
许越烦躁的挠脸。
整理好了一会儿,才把过去两天的事情找个重点说了一遍。
萧儒生大概是吓傻了,半晌无言。
许越嫌弃道:“快擦擦脸,堂堂萧大人让人看见了多不好。”
萧儒生忙衣袖擦去脸上汗水,看着自已颤抖的双手,苦笑道:“都说书生最是无用,果然不假!”
“给你半天时间,咱们该怎么办都你说了算。”
许越起身要走。
萧儒生犹豫,“难道不能不打嘛?”
“不能。”
许越坚定道:“打。
“一定要打。
“现在问题是该怎么打。
“儒生你要是自已不行,就找良叔问问,别到时候把兄弟们的命都搞没了。”
“一边去。”
萧儒生嫌弃的摆了手。
起身又抹了把额头汗水,整理衣衫,径直离开了。
许越看着儒生离开时渐渐平稳的步伐。
不由暗自惊叹,“这儒生果然是大心脏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