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了行礼,离开杏学院。
许越又回到了药香楼附近。
找人打听了一下,确定吕司尉长还没有离开杏川城,且就在药香楼里下榻。
就要进楼找吕司尉长,只听旁边迎上来一个小厮说,“球哥。
“刚刚听说,黑猴家、攀大叔家、卢赌鬼家,还有好多兄弟家,所有人都死了。”
许越怔了下。
回头看着这个人。
一身单薄的麻布粗衣洗的干净。
头发只用麻绳竖起。
鞋子是普通的黑布棉鞋。
这一切都看着像个楼子里的小厮。
只是这张脸有些陌生。
神态也不是小厮该有的样子。
许越一点点红了眼睛,失声喊起来,“哪个王八蛋!
“哪个王八蛋干的?”
这小厮眼中既然并无畏惧,只面上有些着急,摇头道:“不知道。
“不知道啊!”
许越面上悲痛欲绝,心中十分平静。
死了那么多人,镇上的乡亲没来找他。
这面生的小二倒是先来了。
还装的挺像那么一回事。
“没你的事。
“不要乱说。”
许越说了句。
记下这个人的眼神。
快速平静下来,抹去面上泪水,转身向楼子走去。
已经走出很远了,只听小厮感慨说,“量小非君子,无度不丈夫。
“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就有如此沉稳的处事心态。
“这许邦丘果然不是一般人。”
许越脚步不停。
伸手揉了揉耳朵。
小厮肯定不会傻到说出来给他听。
可他却听到了。
“难道昏迷了一次,就学会了聆听他人说话的仙法?”
许越心中惊喜。
也不多想。
这一定姬灵曦偷偷教他的上界仙法。
“还是灵曦殿下好啊!”
许越想着。
心中更加坚定,一定要抱住这条大美腿。
就看到老板娘迎了上来,这半老徐娘拿着金算盘,笑道:“邦丘怎么又回来了?”
许越屏气凝神想要知道老板娘在想什么。
结果听半晌,什么也没听见。
许越心下疑惑,“难道老板娘什么都没有想。
“不可能,老板娘这样多思多想的人怎么会没有想法。
“或者,老板娘这些想法与他无关就听不到?
“或者是,刚才那小厮说话时使用了某种秘术,所以才被他听到了,老没说出来,所以听不见?”
心中想着,许越直勾勾的盯着老板娘。
“小崽子,你这么看着老娘作甚。”
老板娘轻斥,转而严肃道:“咱们楼子里给上面传信了,郡城的几位老板还没有改变主意,可hd的总楼那边传来消息说,留下许越。
“所以郡里的几位老板决定,先不赶你出楼了。”
许越立刻笑呵呵,忙作揖,“感谢老板娘在其中斡旋,许越但有脱罪的一日,绝对要报答老板娘的大恩大德。”
说着,已经扶住白嫩小手,“邦丘扶您,雨天湿滑,千万别摔着。”
“呸!”
老板娘啐一口,挣脱手,“老娘摔死了你心里才高兴吧。
“也不知你小崽子背后攀上了什么高枝,总楼既然都有人为你说话了。
“真是天大的面子呐。”
许越笑,“邦丘不管多大能耐,那都是老板娘手下的小二。
“老板娘那是邦丘的活命恩人,邦丘有多大面子也都是老板娘带的好,邦丘的不都是老板娘的嘛。”
“咯咯,你这张小嘴。
“嗯,这些年来倒得了老娘三分本事。”
老板娘一本正经的自夸,随即摆手,“好了,你忙你的,不要让老娘耽误了你的大事。”
“老板娘您慢走。”
许越微笑。
看着老板娘扭动的小蛮腰。
真美啊。
刚转身要走,就听老板娘说,“这该死的小崽子,这才几年啊,都胆大到摸老娘的手了,这要是再过几年那还了得。
“要不是上面命令,敢当众让老娘出丑,老娘巴不得你早点死呢。
“让你回楼子,别做白日梦了。”
许越呆呆的看着老板娘美妙身影。
心中一动,迈步量了下听到声音时的距离。
也不对啊,听到声音时,老板娘一直在走,他没动啊。
“这能到声音的能力一定与距离有关,但范围肯定不小。
“刚才没有听到老板娘的心声,此刻却听到了。
“难道是因为老板娘放下了心防,又心中抱怨出声,这样才能被他听见?”
许越心中想着。
沿着楼梯上楼。
“球哥。”
往来的客人与跑堂的小二多有笑着问好。
许越只是点一下头。
快步上了顶层。
笃笃!
敲响“梅香阁”的门。
药香楼六层有“十二云”“二十四香”共三十六间大阁。
“这吕思尉长选择了“梅香阁”,想来是个有品味有气节的人。”
许越心中想着,在门口稍加等候。
“进来。”
大阁内传来吕司尉长的声音。
许越推开阁门,缓步走入。
穿过两个月门,只见大阁月窗下,吕司尉长斜倚在檀木椅上。
一手摩挲着青瓷茶杯。
一手支着头。
也不知是欣赏窗外的红玉湖中红莲。
还是在看天空中流动的白雾。
许越抱拳作揖,“许越,拜见大人。”
半晌没回应。
大阁布有隔音禁法,外音不入。
一时间,阁内死静的可怕。
许越想挪一下位置,看看能不能听到吕司尉的想法。
转念一想还是罢了。
选了“梅香阁”,旁边以连个倒茶的婢女都没有。
这般独处,就不是品味与格调的问题了。
“坐。”
吕司尉长抬手示意。
待许越在旁边坐下。
说道:“这座小城的晨雾很美。”
许越说:“邦丘更喜欢看红玉莲。”
“为何?”吕司卫长问。
许越略微沉吟,“大人站的高,才能欣赏迷雾变化莫测的美。
“红玉莲就长在那里,只要长出叶子就能开出花,开出花就能结出果。
“邦丘喜欢红玉莲这种简单的美。”
吕司卫长偏头看了眼许越,“简单并不是不好,只是没有选择的能力。
“只能待在湖里,要是被摘掉就活不了。
“不能开花,也不能接果。”
许越面露厉色,“谁敢动湖里的红玉莲,邦丘就跟他拼命。”
吕司卫长笑点头,“本司姓吕,单名一个思字,表字未央。”
“吕大人。”许越再次作揖。
吕思示意许越坐,“本司已经查到,是你用符剑杀了本司的三个属下。”
许越拳头的咯咯作响,却没有任何表情。
吕思好奇,“本司只是不明白。
“凭你炼神六境的修为,就算耗尽精气神,驱动三阶符剑,又如何杀死三个筑基六七境的高手?”
许越神色变换,如实道:“邦丘只知那柄剑是三阶灵器,那三人已经出手,邦丘只能全力递出一剑。”
吕思微微眯眼。
沉默了下,道:“你可是花费了十二万两白银,拿到的可是一柄小剑、一张黄金符纸?”
许越并无犹豫,“不错。”
吕思点头,“情报没有错,只是你还不知符剑与灵器的区别。”
果然又被黑心老板娘骗了。
许越心中大骂,不露声色抱拳道:“请吕大人指点。”
吕思看了眼许越,“按照规矩,若非传道授业的师傅,旁人是不会跟你说这些的。
“本司查过你的履历,知你得了大机缘,未来一定能轻易知道这些。
“既然你此刻问了,本司便多嘴说几句。”
许越揍近了一些,洗耳恭听。
吕思说,“符剑,顾名思义,便是以符箓驱动的飞剑。
“这种飞剑,不仅修仙者能使用,就连凡人也可以使用,所以更多时候只是消耗品。
“灵器,才是只有剑修可以驱动、祭炼、孕养的宝物,甚至能炼成本命物。”
符剑是消耗品?
许越心中掀起惊涛,犹豫了下,“敢问,若剑修祭炼了符剑会怎么样?”
吕思神色变换一下,“符剑由符箓控制,符箓又有主从之别。
“剑修若修主符,可得到从符的增益,修炼速度可增加数倍。
“剑修若修从符,只会空耗精气神,为他人做嫁衣。”
许越一张略黑小脸都白了,“若祭炼后符剑破碎了呢?”
吕思示意许越喝茶,自己轻抿了一口,“若为主符剑,破碎后可向从符剑建借力修补。
“若从符剑全部破碎后,修炼主符剑者又是本命器,一旦主符剑破碎,剑主必死。
“若主符剑不是本命器,只会重伤跌境,但一定要及时救治,迟了恐有性命之危。”
原来如此。
原来那“许越”是因为符剑的碎裂而重伤,又因为没有及时救治而死。
许越大概明白了自己穿越前的事情。
吕思略显讶异,“你很平静。”
许越心中狂骂,面上却只是笑着摇头,“难怪了。
“难怪七年来邦丘怎么炼都无法更进一步。
“难怪知道邦丘修炼到炼神六境后,老板娘会主动出钱给邦丘买“灵兵”。
“还说什么稍加祭炼就可能融合唯一。
“哈哈!”
少年仰天大笑。
笑的涕泪横流。
吕思沉默了下,说道:“你手中的三阶符兵,只价值三万二千二百两,也就是三两灵金。
“上郡药香楼是有账簿的,就记在你的师傅付客卿名下,你可以自已去查。”
许越察觉到这吕思面上也有一丝落寞,就好像他这份不幸遭遇只是小事
一手摆动表示不用查了,一手擦拭脸颊,摇头叹道:“往事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邦丘既然还好好的活着,就要往前看,要往好处想。
“老板娘当年毕竟在邦丘最难的时候救过邦丘的性命。
“再说了,谁都想要赚钱,老板娘素来这样心黑手辣让兄弟们讨厌。
“邦丘是恨不能杀了她。
“只是,若真心怪她,还为此大动干戈,邦丘岂不是也像老板娘一般了,倒是让兄弟们看笑话了。”
吕思示意许越喝茶。
自己端着茶杯,皱眉看着窗外飘忽聚散。
半晌才点头道:“是这个道理。
“人人都想赚钱,这的确不是错。”
但这样利用一个小镇少年,是不是太没有人性了?
“修炼符剑,对这少年而言,是切断前程的仇恨啊。
“相比之下,钱的确无所谓了。
“可仇恨呢?
“对了,人要往前看,要往好想。
“是说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不要因为仇恨而失去自己?”
吕思心中想着。
道理的确很简单,可真的做起来呢。
许越学着萧儒生的样子,拿起茶杯喝了口。
整理了面容,歉意道:“失态了。
“本是想过来问问您在龙守镇为什么要帮助邦丘。
“顺便找一条出路。
“没想到会聊到这些。”
吕思没看许越。
只是暗暗为这少年人此刻的平静而心中发寒。
这要承受了多少世态炎凉才能练就这样处变不惊的坚韧心性?
看着窗外聚散不定的云雾,沉默了下,如实说道:“是上面的大人要你活着。
“昨晚本司一共死十二个属下,若按照本司想法,会直接将你你凌迟斩首。
“可上面的大人突然传来密令说,不管怎么样都要让你活着。
“本司想,药香楼这边也快要得到命令了,你轻易离开不了。”
地巡司的大人要他活?
难道是灵曦殿下在地巡司里也有人?
许越按下心的惊疑,抱拳道:“大人此番坦言相告之恩,邦丘没齿难忘。
“至于楼香楼这边,邦丘暂时也没想过要离开。”
吕思转头看向许越,见许越神色仍旧平静,不由怔然无言。
许越咧嘴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着直接道:“敢问大人,这次徒刑何处?”
吕思收回目光。
拿起茶杯抿了口,看着窗外的云雾聚散。
许越只是规矩的坐着等候,偶尔端起茶杯欣赏一下外侧的青竹花纹。
过了片刻。
吕思又看了眼许越,说道:“说是要去龙砀山。
“采集灵矿。”
许越倒是听过这个名字。
听说,龙砀山是一处极为凶险的灵矿源,因为诡异的事情太多,旷工损耗太快又太快,所以总是派人从各城镇里征收徭役。
就许越所知,过去几年里,周围的人就去了上千人,至今没听说有一个回来。
许越犹豫了下,“大人可是也要去?”
吕思皱眉。
这种被压着追问的感觉很不好。
还是说道:“是要去。
“一个原因是,如今各地动乱越来越严重,龙砀山是上郡宝库,不容有失,所以必须加派人手。
“更重要的原因是,大家都明白昨夜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据本司所知,昨夜是郡守大人下的紧急命令。
“按照大人兵制,郡守是可以在紧急情况下调动地巡司的兵力,却无法持续调动。
“如今司长这般决定,显然是不赞成郡守的决定。
“如此,便是为了让地巡司及时抽身离开,只治罪一个吕思算是最小的代价了。”
许越沉默了片刻,心中理清所有事情,笑道:“这么说,倒是邦丘拖累大人了。
“只不过,大人也不用灰心失意。
“也许有一天大人会发现,今日不杀邦丘,是大人最赚的一笔投资。”
吕思皱眉,说道:“地巡司只讲规矩,不谈生意。”
许越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忙改变口风,肃然说道:“邦丘也有一些小规矩。
“而且邦丘相信,邦丘这些小规矩都在司尉大人的大规矩之内。”
吕思皱眉看着许越。
半晌点头笑道:“看来本司只要等着收钱就可以了。”
“嘿嘿,包您稳赚不陪。”
许越笑着说。
拿起茶杯给自已倒了一杯。
一口喝尽。
吕思皱眉。
这种丝毫不懂茶的人,让他很反感。
“借您的地方坐一会儿。
“邦丘决定换一柄新剑试试。
“就看能不能成了。”
许越说着。
已经放下茶杯,退到远处地上盘膝坐好。
吕思哑然失笑。
这就赢得了这少年的信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