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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书院 > 玄幻魔法 > 风雪长安道 > 第十一卷:暗流2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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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闰芝心中一动又一惊,脑中转过两个念头。他克制着情绪,与慕语迟对视。从那双清澈无比的眼眸里,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慕姑娘有心栽培,这是因梦天大的福气,更是我杜家的福气。老朽定会尽心教养,不让姑娘失望。”

杜家儿孙并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他们都很清楚,只要杜闰芝踏入朝堂,杜家的这些子孙想随性而活是绝对不可能了,很多事都得提前计划起来,杜闰芝和慕语迟的话挑不出任何毛病。唯有杜海潮,也只有杜海潮,察觉出了不寻常。难不成她是那个意思?他下意识地去看慕语迟,后者给了他一个无波无澜的眼神,再无别的表示,让他怀疑是自己想多了。

“杜老不用跟我客气,就当是我付的饭钱和住宿费。咱们谁也不欠谁,两清。”慕语迟笑了笑又道,“杜小公子进退有度,顾全大局,杜老睿智善察,知我心意,我没白来这一趟。”

杜氏父子异口同声说了句:“慕姑娘过奖了!”

孙尚香领着一众儿孙谢过慕语迟的救命之恩,请她到前厅喝茶叙话。

“都是自己人,老夫人不必客气,我再说几句话就走。”慕语迟挑起一把断剑送到杜闰芝面前,“杜老,雾游国不惜下死手也要切断你与安和国的联系,所为何事你比我清楚。只要你还活着、杜家的人还活着,只要辛巴灭安和国的心不死,暗杀之事就会持续不断。你想保平安,想安稳度日,想一家老小远离灾祸,得找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才行。可惜,这世上没有什么地方是绝对安全的。巫族避世那么多年,不一样被人找到了?”

杜闰芝叹道:“树欲静而风不止。老朽也很无奈。”他从怀里取出一块腰牌和一封未拆的信,双手呈到慕语迟面前,“这是辛巴派人送给老朽的,请君后过目。”

“夜晚灯火不明,不看也罢。”腰牌和信到了慕语迟手上,顷刻间化成了灰烬。“杜老,本宫眼神不好,看不见那些藏在暗处的无奈事,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万全。是砍了树,还是阻了风,你与本宫都得好好想,想清楚才行。”她伸了个懒腰就不见了人影,只留下一句话在空中回响。“夜已深,杜老早点安置吧,明天还要教我搓泥巴呢。”

一众年轻小辈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孙尚香笑道:“老爷,这件事过了慕姑娘的手,就算过去了。扎在喉咙上的刺没了,老爷今晚也可以安睡了。”

杜家大爷杜明堂道:“这慕姑娘行事高深莫测,言语真假难料。咱们以后在她面前得小心应对才是。”

“大可不必。”孙尚香一手抚着眼角的皱纹,字斟句酌,“她既不是寻常女子,你自然也不必寻常待之。只要你们不尸位素餐,不做亏心事,完全可以把她当成朋友来交。即便你们心存畏惧,与她做不了朋友,也不用过分敬着她。比起敬畏,她更喜欢别人与她平等相处。”

杜明堂稍加思索,点头:“娘说的是。这一点从她爱玩泥巴便能窥见一二。”

杜闰芝道:“既然你们心中有数,我也不必再多言。以后,你们要恪守本心,谨慎行事。”他又好言安慰了一众女眷和小儿,遣散众人独自回书房去了。刚坐到书案前,就听得有人轻轻敲了敲窗户。回头一看,惊得险些失态:“淑妃娘娘……”

慕容瑶忙示意他小声:“杜老切勿多礼!我现在只是一介平民,不再是什么娘娘了。深夜打扰,是有些话想跟杜老说。”

立于她身后的人纷纷摘下斗篷,站到灯光下,竟是萧旸、萧逸、云起、野烟和萧逸的那名心腹萧嵘。萧旸含笑道:“先生别来无恙?”

杜闰芝顿时老泪纵横:“殿下?殿下!您还活着?”

“多亏了慕姑娘费心安排,我才能站在这里跟您说话。”萧旸整理好衣冠,恭敬地行了拜见师长的大礼,“从前碍于形势,你我虽为师徒,我却从未向您行过礼,今日特意来补上。”

“折杀老臣了!”杜闰芝一面说一面受了礼,“殿下这是要去哪里?是与宁王同行么?”

“对,我们一路同行。”萧旸看着慕容瑶道,“身为人子,却不曾尽孝,我亏欠母亲的实在太多了。下半辈子我想陪着母亲周游列国,游山玩水,过点闲云野鹤的生活。”

“周游列国?那老臣岂不是再难与各位见面了?”

萧逸道:“只要彼此安好,见不见面都没关系。”

杜闰芝哭道:“昭阳国就这么散了,老臣心里难受啊!”

慕容瑶笑道:“杜老此话差矣。昭阳国并没有散,只是换了名号和国君而已。谢轻晗治国有方,相信在他的治理下,百姓能过上安稳的生活。杜老有经天纬地之才,千万别埋没了。”

“娘娘可是听说了谢轻晗对老臣有招揽之意?”

“他三番五次登门求才,天下谁人不知?杜老,你的心思我明白,但你不必如此。圣上不在了,可百姓还在,他们需要你,需要很多像你这样的人来守护他们。你若为了一己执念而弃他们不顾,那就大错特错了。”慕容瑶递过去一张对折的纸,满面郑重之色,“这上面的人不仅忠肝义胆亦是栋梁之才,与我有着很深的交情,杜老可放心与之结交。若将来他们遇上烦难事,万望杜老替他们周全一二!”

“老臣明白。老臣斗胆问一句,娘娘和宁王为何拒绝谢轻晗的邀请,不愿再统领三军?”

“我拒绝他,不是怕丢脸没面子,也不是为了全什么名节,仅仅是因为阿旸需要我。这么多年,为了我不成为别人的眼中钉,他装作纨绔胡乱折腾自己,落下了一身伤病,而我半生陪王伴驾也是心力交瘁。我们都累了,不愿再度卷入朝堂纷争,只想过点清静日子安度余生。再者,我不能让人知道阿旸还活着,从前不能,现在更不能。谢轻晗再有容人之量,也不可能容忍前朝的皇子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逍遥快活。所以,我必须走。兄长也是这个心思。”

“娘娘所言极是!安和国确实是个是非地,离得越远越好!”

“有语迟在,短时间内谢轻晗倒还不至于对我母子痛下杀手。只不过夜长梦多,君王的心思谁也猜不透,我们还是远走高飞比较好,免得给语迟添麻烦。杜老还不知道吧,语迟曾跟着我学了几年兵法,叫我一声先生。”

杜闰芝身躯一震:“难怪慕姑娘行事有大将之风!”

“语迟这孩子一生过得辛苦,我真不忍心再让她有一丝一毫的为难。杜老,随她去霓凰城吧,别在这里消磨时光了。不为别的,只为你们共同的心愿——为天下苍生安!”

“是啊杜老。咱们毕生所愿不过是百姓安康,山河无恙,又何曾在乎过个人荣辱?不管是谁为王,只要他心里装着江山社稷,一心只想着为百姓做实事谋幸福,那就是明君,就该受到万民拥戴。”征战沙场的人惯有的坚定与从容让萧逸的眼睛有种特别的魅力。这会,他就用这样一双魅力无边的眼直白地看着杜闰芝,侃侃而谈,“很多人都以为,谢轻晗的理想就只是做好安和国的国君。其实不然。谢轻晗雄才大略,他怎么可能容忍安和国周围群狼环伺?也就是现在国库空虚,他没钱养兵,才收起獠牙向众人示好。等到他兵强马壮,国库充盈时,他一定会开疆拓土,领导安和国雄霸天下,成为名垂青史的千古一帝!杜老助他治理江山,不也是在借他实现你安邦定国的抱负么?明君贤臣,共治天下,这是多少贤能之士穷其一生也未能实现的梦想!若知道杜老将他们梦寐以求的机会拒之门外,怕是很多忠魂烈士都会死不瞑目!”

“老臣何尝不知谢轻晗是难得的明君。只是,老臣到底是前朝的人,比不得跟着他一起打江山的亲随。老臣怕有朝一日兔死狗烹,祸及儿孙。”

“一条心的才叫亲随,生了二心的不是。杜老口中的亲随我也知道,除了那几个有大志向的少年郎,其余的都不足为虑。不出意外,他们会因为是亲随一飞冲天,也会因为是亲随而丢了脑袋。仗着身份特殊,一而再再而三地犯下弥天大罪,这样的人杜老见的还少么?就谢轻晗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格,也许会迫于形势纵容他们一时,但绝不会是一世。杜老要考虑的不是这些一只手已摸着棺材的人,而是如何帮助谢轻晗快速有效地肃清朝堂上的歪风邪气和阴谋算计,将权力牢牢地集中在他一人手中。杜老,自古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眼下谢轻晗最需要人力物力和财力的支援,如果杜老在这个时候倾全家之力助他,无异于是雪中送炭。谢轻晗重情,他会记得这份情。有这份情在,不管你将来遇到什么事,只要无损国家利益,他都不会太为难你,更不会为难你的家人。这相当于一道免死金牌,你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呢?”

慕容瑶笑道:“不愧是打了多年交道的对手,兄长果然足够了解咱们的这位新国君。”

直到此刻,潜藏在杜闰芝心头的阴云才终于散去。“多谢娘娘,多谢宁王指点迷津!老臣愿为天下百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顿了顿,又不无遗憾地道,“宁王这样的人才不能为国效力,真是太可惜了!”

萧逸看了看云起,笑着摆手:“你就别挽留我了,我是不会留下的。谢轻晗不缺领兵打仗的武将,他缺的是制定国家政策,发展民生的文官。即便他要培养新的军事力量,不是还有十三公子和那帮胸怀壮志的小兔崽子么?我这芝麻大点的能耐已经跟不上他们的眼界,没什么好可惜的。行了,该说的都说完了,就此别过。希望将来咱们还能把酒言欢,笑谈天下事。”

“会有那一天的!”杜闰芝道,“娘娘,您不见一见慕姑娘再走么?她应该也很想见你。”

“不见了,见了徒增伤感。”慕容瑶向树影深处走去,忽而又停下脚步道:“替我转告她,此去前途艰险,望珍重,愿安乐!”

众人隐匿在夜雾中,没多久便来到郊外的一处枫树林,与等在那里的甘薇等人会合,一同策马向边境赶去。一抹与雾同色的人影悄无声息地从枫林中的山石后转出来,跟了众人一段路后抄小道朝霓凰城的方向疾驰而去。路过双极河时,那人隐约看见远处的高岗上有个人在舞剑。他想去一探究竟的念头刚起,就被另一个念头打消了,遂加快了速度,打算在天亮前赶到约定的地方。从他的身形步法看,与剑心有几分相似。

一只鼯鼠飞上高岗,想去山那边觅食。忽然,她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剑光吓了一跳,忙落脚在树上,借着树叶将身体藏好。这样的夜晚,这样的荒山,怎会有刀剑的光影?她四下一打望,很容易就看见在衰败的香茅草后面,一柄秋水似的长剑插在石头上,闪着摄人胆魄的寒光。剑旁坐着一个脸色苍白,一身缟素的女子,她喝着笑红尘,默默看着一左一右两只酒壶,神色凄楚。鼯鼠想:她一定有许许多多说不出口的伤心事,不然她的眼神不会那般悲凉,那般绝望。那两壶酒是给谁的?爱人还是朋友?是祭奠如水东逝的豆蔻年华?还是缅怀同生共死的燃情岁月?抑或只是单纯地敬一敬埋骨在这里的孤魂野鬼?

一个风一样的名字滑过女子染了酒香的唇齿,带着无比浓烈的眷恋与心痛。鼯鼠想起了她那不明不白便找不到踪迹的恋人,心中一阵阵抽痛。他铁定还活着,而且活得很好!他不回来找我,是因为他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没关系,没关系!活着就好,活着就好!我也要努力活下去!哪怕形单影只,哪怕思念蚀骨,哪怕日渐衰老,我也要活着等他回来!她忍住心头酸楚,叹道:天可怜见!这夜色之下有多少缘正起,情正灭?愿月老有灵,给相爱的人指一条通往彼此的路。

或许是听见了她的叹息,那女子抬眸向她看去,悲怆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忧郁的温柔。鼯鼠怔怔地看了这个眼中有泪,嘴角有血的女子半晌,一声不响地飞过了山岗。她要去为一家老小觅食,没时间在这里陪着一个异类伤春悲秋。

夜沉沉,浓雾漫卷,寒意和潮气充塞在天地之间。偶有西风几缕,带来北雁南飞的消息,带走香茅草残留的一点气息。湿漉漉的空气中,只有笑红尘的香依旧馥郁浓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