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马库斯·林奇坐在酒吧里,吧台最靠近右边角落的座位,好久没刮胡子的他,像个游荡丛林的野人。
林奇攥着杯子,侧过脸,望着左边那一排空荡荡的橘色吧台椅,点唱机播放着复古的蒸汽波音乐,这种环境正是他喜好的。
“叮铃铃~”
酒吧门口的风铃响了,有人快步走过来,坐到他身边:
“嗨,老大。”
“小夏……”
“贝希小姐!来一杯‘非洲峡谷’,加冰。”
夏福特朝着女调酒师抛过去几枚硬币,后者稳稳接住,她知道这两位客人不喜别人打扰,走到远离他们的地方调制鸡尾酒。
“有事找我?”
“我被叫醒的,西格给我打电话了。”
“啊?”
“她的语气担心极了,老大,这里没外人,说实话,是不是看上别的漂亮妞儿了。”
“滚你m的蛋!”
“哈哈哈,开个玩笑,西格说你啊,大半夜的关着灯爬起来偷摸溜出去,有意躲着她似的,她担心你犯病,让我过来看看,我猜啊,准是来这家酒吧了,果然哎。”
“你看我像精神病?”
“像。”
“你特么……”
林奇刚想骂,无意中看到酒吧镜面装饰上反射的自己,蓬头垢面满眼血丝的样子。
夏福特抬起手臂,指了指吊在天花板上的电视机:
“老大,新闻里的通缉犯照片,都比你慈眉善目多啦!”
“好吧,我竟无法反驳。”
“多久没刮胡子啦?脸也不洗,也就西格那倒霉娘们儿,大大咧咧的性格能容忍你。”
“别损我了,小夏,我没事儿,就是睡不着了喝点小酒儿,待会儿给她打电话报个平安,你走吧。”
“还没喝呢,就赶我走?”
夏福特接过调酒师滑过来的酒杯:“老大,自从一切真相大白之后,过了有一个月了吧。”
“我没算具体天数,大概四周吧,没有离开的航班,只能暂时住在这颗星球。”
“我倒是挺喜欢住在这,知道嘛,欧若拉那小妞儿在追我呢,哼,又矮又黑,住在破房车里,老子可看不上她!”
“是你配不上人家。”
“说什么呐!老子可是黑客之神!崇拜咱的小姑娘可特么多了去了!”
“大半夜的,不想听你吹Nb。”林奇背过身去。
“陈述事实怎么叫吹呢!”夏福特喝了一口,凑到林奇耳边:
“老大,我知道你为啥睡不着觉。”
“走吧,我不想听。”
“血海深仇的大仇人,竟然是位高权重的联邦议长,知道仇家的身份,却无从下手,那感觉一定失落极了。”
“不是说不想听了嘛!”林奇作个捂耳朵的姿势,似是在逃避现实。
夏福特继续凑过去说道:“老大,看你表情,被我说到痛处了吧!
这世道,到处都是奸佞小人当道,想要伸张公平正义,走白道儿显然是没戏了,我收到了邮件,
关于主播斯诺登被人碎尸塞进下水道的案子,科迪警官收集证据试图再次发起调查,揪出幕后黑手,可下到同事,上到局长都是众口一词,已结案不再调查。
走黑道儿呢,就算你把最狠的海盗船长和佣兵头子拉在一桌,也不敢和联邦议长叫板啊!人家可是手握兵权的!”
“小夏啊,感谢你大半夜过来,跟我说了一堆没用的废话,说的很好,很对,不要再说啦!”
“除非你揍我,不然赖在这儿不走啦!”夏福特叹了口气:“老大,其实大家最担心的还不是你,而是西格那家伙……
她说要刺杀议长,简直是疯了……大姐头知道她的性子,说干就干,不爱开玩笑,像个摔炮似的一碰就炸。
其实我今天来,和西格那个电话没大关系,我是带着大家的忧心来找你的。”
“辛苦了,为我们的事操心……”林奇双手握住酒杯,忧心忡忡地说道:
“西格……她是那种非常感性,嫉恶如仇的性子,一个敢想敢做的莽撞人,最近天天给我吹枕边风呢,她的确不是在开玩笑,已经开始制订方案了。
向迈哈麦迪请教狙击手精确射击的要领,向洛达耶夫求教如何制造威力巨大的可塑炸药,向王红叶索取毒药秘方,想要混进绿党的年终舞会,向佩洛西的酒杯里下毒……
无论刺杀成功或失败,不光她自己,与这事有关的都得死,
这还不算完,一旦刺杀成功,很有可能引起红绿两党以及背后企业的冲突,最终造成泰拉联邦的全面内战,亿万人将会因此死去。”
夏福特被吓得咳嗦起来:“哎呦我去……不愧是老大的女人,也忒狠啦!前几天她还向我讨要东西来着……”
林奇浑身微微一颤:“要什么?”
“我自制的Ix型特洛伊木马病毒,用来破坏联邦议会办公室的智能安防系统,我当然不敢给她,撒谎说让我占下便宜才给,然后就被她挂了电话,没想到她又去找别人了。”
“还有这等事!”林奇的额头和鼻尖出现了细密汗珠:“必须得劝她住手……”
“真搞不懂。”夏福特挠着头皮说道:“她根本就不在乎刺杀产生的后果,是什么让她如此愤怒。”
“仇恨是一点点积累的,从她小时候就被排斥,被歧视,当企业战士以后这一路的战斗,见识了泰拉联邦各殖民地的黑暗。
遇见齐·格瓦勒对她触动很大,她一度想要加入公社组织……被我劝住了,那可是被联邦明令禁止的恐怖组织……加入了死路一条。
还有咱们看视频的时候,父亲所宣扬的思想……这一路调查过来,所见的人和事,都让她恨极了盘踞在联邦权力中心的蛀虫……”
“谁又不恨呢,我也恨!恨不得冲进议会,突突突杀光!”夏福特抬起头:“可惜,到头来都是些小孩子般的发泄,跟本没实力跟人家扳手腕。”
“小夏啊,我问你……”
“老大,我听着呢。”
“放弃生命,去换取一次希望渺茫的复仇,只为了出口恶气,这值得么?”
“不值,很特么的不值,至少我是这么觉得,老子刚挣到钱,还没享福呢。”
“我曾向军旗发誓,誓死扞卫泰拉联邦的荣耀……”
林奇拿起杯子晃荡着,看着里面调制成蓝色的饮料,想起那面湛蓝的军旗:“却不曾想自己的大仇人,竟端坐在联邦的权力中心。
打仗的时候,觉得自己是为人类利益而战,退伍了,为了公司的利益而战,现在呢,我已经搞不清自己该为何而战了。”
“为自己而战。”夏福特喝干了酒,说道:“可惜老大您已经打不赢这场战争了,
当黑暗蔓延到全世界,那一缕光便是罪恶。”
“你希望我放弃复仇?”
“不光是我的意思,也是大姐头的意思,洛达耶夫,迈哈麦迪的意思,
我们收到邀请,参加老大的婚礼,可没有收到葬礼的邀请,放弃吧。
“说的轻巧,这是血亲复仇,我的父亲,母亲、妹妹、整个潘多拉殖民地百姓的无辜生命,虽然我也不同意像她那样蛮干,可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呢!”
夏福特一言不发,拿出平板电脑,向林奇展示:
“有件事我没跟你说,科迪警官死了,说唱歌手bd死了,胡里奥也死了,死因分别是突发心衰、交通事故和触电。
公社组织在开会时遭到突袭,cIA特勤队击毙了22人,齐·格瓦勒带着人杀出重围,至今生死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