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安详的一夜。
没有噩梦的一夜。
久违安详的一夜。
顾雪晴在钟皓栩的怀抱里醒过来,她枕着的是他的手臂,倚靠的是他的肩膀,紧拥的是他这个人。
昨晚激情褪去之后,钟皓栩抱着陷入沉睡的她回到卧室,整夜寸步不离。他睡得不深,担心她会因为噩梦而难捱,也担心她会压到背后的伤口。他的手臂麻了也不敢动,保持着不变的姿势过了数个小时。
而顾雪晴的安眠,就是给他的最大回报。
“醒了。”钟皓栩看着她容光焕发的模样,就忍不住想亲她。
他的吻一枚落在她的发丝,一枚落在她的额头上,一枚划过鼻尖,一枚点在她的手背上。
顾雪晴眉眼间藏着几抹含蓄的笑意,却还是流露出了点点歉意:“对不起。”
“怎么了?”钟皓栩一头雾水。“好好的,道什么歉?”
“我昨天……不该向你提那种要求。”后知后觉,她差一点就让钟皓栩成了工具人。她以为自己能够作为旁观者心无波澜地讲完那黑暗的几天几夜里的故事,以为没有哭没有撕心裂肺的哭就是看淡看透,可是她后续的举动才完全证明了她放不下也看不淡。
痛到麻木的心或许不会有感觉,理智的出逃则是另一种逃避。
钟皓栩捏了捏她圆嘟嘟的脸蛋,笑着说:“傻丫头,我不介意你利用我。何况,好像是我比较占便宜。”
顾雪晴往后挪动了一下:“你总是把责任的事揽给自己,会惯坏我的。”
“那不是正好?惯坏你,你就只能让我惯一辈子了。”
“什么一辈子不一辈子的,会不会想得太远了?”顾雪晴对自己的状态没有信心,连眼前都顾不好的人看不到以后。
“不会啊,只要你愿意。”
钟皓栩侧身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摸出一个红色的丝绒小方盒,他在顾雪晴面前打开盖子取出里面的粉色钻石戒指。
罕见的粉钻闪耀着温柔含蓄的光彩,属实惊艳。
顾雪晴也被惊到了,只不过是惊诧。
略过了一系列的步骤,完全不按套路出牌,钟皓栩毫无预兆地亮出戒指,其中的意图直接且明确。
“雪晴,嫁给我。”
“皓栩……”
“在我们遇见的第二天,我就已经买好了这枚戒指。我留着它,等着你,等着你戴上它成为我的新娘。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非常肯定你是我钟皓栩这辈子唯一想要娶的的女孩儿,我也可以明确地告诉你,那份想和你厮守一辈的冲动与清漪没有关系。我喜欢的是你,独一无二的顾雪晴。”
“你说过,只有在我身边才会感到放松,才会有安全感,就像昨晚,你在我怀里,噩梦便消失了,不是吗?这就是我们命中注定的缘分,注定我要一辈子守在你身边。”
“我已经和梁雨菲分手,也和她坦白了当初接近她的目的,她怪我也好恨我也好,我和她都没可能。至于顾学而,我不会再让他有任何机会来伤害你。”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睛始终注视着顾雪晴,他的态度诚恳,目光坚定,能够看得出他的意愿出自真心,并非儿戏。这是他深思熟虑过后的决定,也是他真情所至想要留住的幸福。
顾雪晴很感动,可她还是推着他的手将那枚贵重的戒指放回了盒子里。
钟皓栩不意外,但仍有失落。
“是我唐突了。”
顾雪晴从他的怀抱里完全脱离,起身用背影提醒他当下的不合时宜。
“皓栩,在我无法保证身心都健康的前提下,我不会也不能答应你任何事,承诺你任何事。”
“我不觉得有问题。”
“可我觉得这是最大的问题。”顾雪晴没有谈情情爱爱,不提喜欢的程度,不让感情的飘渺影响他们的选择,“你看清楚,这些伤痕只会成为磨灭不掉的印记,是另一个男人存在过的痕迹。”
她从沈漫冰那里得知了钟皓栩在自己昏迷时的体贴举动,知道他并没有在那个时候看到这些触目惊心;而昨晚,在意乱情迷的操控下,这些伤只会成为他的兴奋剂;现在,他是清醒的,也是时候直面若有以后则必不可无视的阻碍。
“没有一个女孩子希望被看见背上歪歪扭扭的疤痕,我想应该也没有一个男人愿意在和自己的女朋友亲近的时候满眼都是她的过去,尤其是不堪的过去。”
“还有我的精神状态,你应该比任何人都了解。我不想有一天你会看见一个发了疯似的无法自控的我。”
顾雪晴的精神表面看上去十分正常,实际上除了失眠、噩梦之外,她已开始控制不住去大哭大笑,会莫名害怕莫名无惧,莫名会出现自残自杀的行为。这些不是好的征兆,也远远超出了心结的症状,成了心病。
“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清楚。”
钟皓栩的指尖从她背后一道道还没痊愈的伤痕上划过,他的手在抖,他的心在躲。他在认认真真思考,思考当情感退居次席之后,他是否还能果断且坚定地在她面前举出戒指。
他的思绪拉扯成了两个部分,矛盾而真实。
理性在鼓励他:“钟皓栩,告诉雪晴,你不介意。她是个无辜的受害者,没有理由去承受别人伤害的同时还要再承受最信任的人带来的二次伤害。”
感性在质问他:“钟皓栩,雪晴的顾虑没错,你扪心自问,假如她答应了你的求婚,在你们新婚当晚,在浪漫的气氛中,你亲手脱下的美丽婚纱之下是一副伤痕累累的身体,你确定你可以毫无芥蒂继续洞房花烛?”
他的犹豫,他的深思,他迟迟的不回应,反而让顾雪晴松了口气。这代表他听进去了她的话,在认真对待他们之间关系的发展走向。她很怕钟皓栩不假思索就告诉自己他不在乎,那样不真实的浪漫,她没有握住的信心。
浪漫的保质期到不了一生一世,顾雪晴憧憬浪漫喜欢浪漫,也还不至于被浪漫蒙蔽住双眼。
介意。
这个钟皓栩没有说出口的答案或许残忍,却更令顾雪晴信服和心安。
“皓栩,慢慢来吧。我们是朋友、情人、恋人还是夫妻没那么重要,何必非要用标签来分个清楚?何况,你介意与否都不会改变我的选择,因为——
“我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