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梁禹辰身体一个激灵,整个人感觉往下一沉,他的头就磕在了副驾的椅背上。
“做噩梦了?”
顾雪晴和他聊着天,说着说着就没有了回应,她从后视镜一看,后面的人竟然睡着了。双眉紧蹙,嘴角下沉,他的梦并不安稳。一声惊呼,再次证明他还被困在过去没能摆脱折磨。
“嗯……”
梁禹辰解开了自己与顾学而初见时的困惑,他想不起来那个卑躬屈膝的人叫什么名字,仅存的印象是那人似乎和沈清漪有几丝联系。他猜想顾学而的敌意多半是因为见证了自己的辜负,所以才会对忌惮自己靠近他的亲人。
可还是有些地方不合理。
究竟是什么?
他还没想明白,车子就停好了。
“梁少爷,到家啦。”
“时间还早,上去坐坐?”
“好啊。”
梁禹辰住的地方环境优雅,出入大多是衣着光鲜之人。七层的绝佳位置,一室两厅不大不小,客厅被改成了工作室,主卧为书房,次卧才是休息的地方。厨房一尘不染,厨具崭新,调料都没有拆封,根本不像是住了许多年。房间里里外外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多一盆绿植都没有,冷冷清清的感觉,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住在这儿这么多年,除了你没有第二个客人。”
“看得出来。”
屋子里没有沙发,没有长椅,只有工作台和写字台后面各自匹配的转椅,以致于顾雪晴都参观了一圈还只能暂时站着。
她走到工作台旁,只见设计稿随意铺在桌上,虽然还没有上色,但是细腻的线条勾勒出别具一格的饰品轮廓。简简单单的草图,就已经能够令人想象出成品的美丽与梦幻。她暗自赞叹,比起面对枯燥的数字和无趣的报表,被动卷进风云诡谲的商场,梁禹辰的确更适合沉浸在他自己的艺术世界里。
“这些就是你精神不佳的原因?好漂亮啊。”
梁禹辰拿起其中一张似冰雪又似梨花的图样呈现在她眼前:“知道你喜欢胸针,就想设计几枚当作礼物送给你。”
“和你设计的一比,我新买的这个忽然就没那么好看了。”
“以后,只准戴ShINE的胸针,其他牌子通通不许出现。”
梁禹辰伸手想去解下她领口的绣球,谁知他刚一触碰到边缘,他的手就有一种被针刺痛的感觉,从指尖快速传递进心间,他眼前一黑,脑海瞬间空白。
他送出的礼物,他亲手收回,连同那些记忆、那些愧疚、那些薄凉一并烟消云散,他仿佛完成了一次轮回,跳出了前世的束缚。
回声不见了,幻象消失了,他的精神逐渐恢复如常。
眼睛里的光,回来了。
顾雪晴惊异于他的变化,惊讶于这朵不会凋谢的绣球花所产生的力量,或许它真的是带着使命而来,想给路霆绅和沈清漪错误的开始画上真正的句号。
那梁禹辰和顾雪晴呢?
顾雪晴开始犹豫,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和决定,她想逃了:“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别走,行吗?”梁禹辰在询问,在恳求,在邀请。
一双脉脉含情的眸子泛起涟漪,温柔得能够融化世间一切的冷漠与坚持。
当初的顾雪晴就是被这双眼睛蛊惑而情根深种,一等就是六年。
一眼,差一点让她的心回到了起点。
“我……”
“你别多心,我没有那个意思。”梁禹辰在解释,“我明天要以另一种身份去参加那场发布会,每当这种时候我都会失眠、会胡思乱想,我想你留下来陪着我,有你在身边我会安心,可以吗?”
“嗯。”顾雪晴应允。
静谧安详的夜晚,他们共同度过。与众不同的相处之道,放眼当下,格格不入。
梁禹辰继续他未完成的设计,顾雪晴就坐在椅子的把手上静静看着他画画。专注的人本就会散发独特的魅力,而醉心于热爱的事物中的男人更加令人痴迷。
他的手很稳,他的心很静。
他只用黑白二色,就让那“梨雪”的晶莹质感跃然纸上,闪闪发亮,仿佛下一秒就可以偷走捧在月光下感受它清冷的美,让人忘记那不过是一张纸,一幅图。
“好美……”顾雪晴看得痴了。
“你戴上会更美,到时候我们一起去赏初雪。”
顾雪晴没有应,她想,他们该是等不到初雪的。
梁禹辰收好成稿,倒了两杯红酒。
“能喝吗?”
“一点点。”
“别勉强。”
“我有数。”
举着酒杯,站在阳台上,今夜无月却有满天繁星。
“你每天都会看星星吗?”
“嗯,看星星,看月亮,放空思绪,人会轻松些。”
“真好。”
顾雪晴真心羡慕他怡然的生活与情调,她有太久没能静下心去欣赏一次夜色,去捕捉一颗星星了,或者说,她的生活似乎不允许她拥有这样的闲情逸致,拥有能够赏月赏星的心境。
“每颗星星都是独一无二的,每颗星的形状也是不一样的。你看那边的两颗,一个圆润,一个带着刺,一方努力靠近另一方,可每当近了就会更远,它们若即若离,总是无法并行。”
“你是在说我吗?”
顾雪晴眼中的星星都是一个模样,眨眨眼睛就忘记了自己上一秒在看哪一颗。所以,梁禹辰的话,不免让她多思。
“我哪里带刺了?”
“我真的只是在说星星,你别多心。”
顾雪晴信了,毕竟在艺术家的世界里,所见所闻所感都与寻常人不同,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些不同,才成就了他们的造诣。
“这么美的星空,也不知道能看多少次。”
“只要你喜欢,我愿意每天都陪你看。”
“禹辰,你要记得,不是所有喜欢都会有好结果。”
她将酒杯递给梁禹辰,杯中的酒她饮了一口,口感厚实,唇齿间依旧保留着悠长回味。她喜欢酒的味道与口感,可再喜欢,那胸口跳动的频率在提醒她不宜再有第二口。
喜欢,仅仅是喜欢。
梁禹辰饮下她杯中的酒,唇瓣与她留在杯上的唇印完美重叠。
酒的味道如旧,人的性情却变了。
“你以前不会这么悲观。”
“可能因为长大了。”
“不,你有心事。”
“或许吧……你早晚会明白我为何会这么说。”
“真有那一天,我希望会来得晚一些。”
梁禹辰继续在无垠的天幕中寻找故事,而顾雪晴已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