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天光大亮。从太阳的高度判断,应该是上午时分,但也接近中午了。
我醒了,头脑比较昏沉,还有隐隐作痛的感觉。
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真的再次变成了一条狗。仍然是那条体型不大的白狗。自从成精可以化作人形之后,我已经好久没有重新变成狗了,现在看着这狗的躯体,竟然觉得有些陌生。
我是躺在了凡师太的禅床上的。她本是新入庵的尼姑,但她是民军首领的女人,手底下颇有些钱财。入庵的时候,她向清净庵捐献了不少金银,所以她作为新尼,待遇颇为不错的,有自己的单独住房,房里有床、桌椅、衣柜、妆台等物。不过,这妆台上的化妆品就不如我一开始见她时候的少女闺房妆台上那么丰富了。尼姑只化清雅的淡妆,保持仪容整洁即可。
我还看到了我的衣服,兵器,都被刘珊收好放在旁边。见到这些,我看了一下自己的狗躯体,方才意识到我作为狗的时候是没穿衣服的,很有一种羞涩的情绪。看来,随着修炼进阶,这衣服是穿上容易脱下难啊。
门开了,刘珊走了进来。
我起身从床上跳下,想跟她说话,但一开口我就呆住了。端午节这天真是神奇,我的能力严重退化,现在只能发出狗叫的“汪汪”声,竟然说不出人话了。
“你醒了?”刘珊问。
“汪汪汪汪!”我回应了几声“汪汪”,发现不能说人话之后赶紧采用肢体语言,朝她连连点了几下头。
“你饿了吧?想吃点什么?这里可只有斋饭给你吃。”刘珊说。
我想我得把我不能说人话的事情告诉她。我站起身子,只有两条后腿着地,伸出一只前腿指了指自己的嘴,然后摆摆这只前脚掌。
刘珊是个冰雪聪明的人,见了我的手势,皱起眉头低声说道:“你......你不能说话了?”
我连忙点头。
“那你还能听懂我的话,对吧?”刘珊蹲下身来,看着我的眼睛。
我又点点头。
“看来,端午节这天,你真的变成一条普通的狗了。”刘珊轻叹,抚摸着我的毛。
她的手掌从我的头顶开始抚摸,顺着脊椎骨直滑到尾巴。如此抚摸了几次,她又开口说话,但声音中满是伤感之情:“小白。现在真的好像刚刚遇到你的日子。我真的希望这中间经历的一切都是一场梦!你还是我的小白,我现在从房里出去,在外边能看到大虎和二龙在训狗,能看到我爸在训大虎和二龙......”
说着话,刘珊声音哽咽,再也说不下去。我能看到晶莹的泪滴从她眼中滑落,她也不去伸手擦拭,只是一把将我再次抱在怀里。
我承认,我的眼睛也湿润了。
这时,我听到外面有说话的声音。
“施主您这是干什么?您上香礼佛,在前殿就行了,不要到后面来呀!后面是师太们住的地方。我们虽然是出家人,但到底男女有别......”一个女人的声音,透着些许不悦的情绪。
“让开!我要找了凡师太!”这是男人的声音,瓮声瓮气的。
我下疑惑,找了凡师太的除了我,还能有谁呢?
“施主您要找人,我替您通报便是!您不该硬闯我们庵堂呀!”那女声高了几度,“请您现在就出去!”
然后,男人没说话,却听到了这位尼姑的尖叫声:“你干什么?手拿开!别碰我!”
刘珊赶紧擦干自己的眼泪,匆忙开了门向外走,嘴里说道:“这人是来找我的......不能让别人因为我承受不便......”
她并没有把门关上。
门外,我能看到一个男人,不修边幅,衣衫不整,正在拉着一位尼姑的胳膊。尼姑不停挣扎,但总没能把男人的手挣脱。她嘴里发出尖叫声,不过到底是出家人,没有骂出脏话来。
这男人的形象,按理说就不该进入清净庵这种佛门净地来。但是,遇到这种混不吝的家伙,如果非要硬闯进来,尼姑们似乎也真的没有好方法立刻阻止他。
我是狗,鼻子自然是非常灵敏的。虽然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我能闻到那男人身上散发的酒气。难怪听他说话瓮声瓮气的,原来是个醉汉,我心里想。
“贫尼正是了凡。施主您找我吗?可是我并不认识您......”了凡疑惑的语气说道。
醉汉见了凡出现,放了之前抓着的尼姑,伸手从腰间抽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立刻向了凡扑来!
“啊!要杀人啦----”那名被松开的尼姑眼见醉汉拿刀,吓得声音都颤抖了。
了凡好歹是在民军中有过多年战斗经验的。她见此情景并未慌乱,而是转头就往房内跑。我能看到她的眼睛在看向我的衣服。那衣服里面有一柄“恐惧之刃”,从尺寸上讲,“恐惧之刃”比醉汉手里的匕首还要稍微长一些。“一寸长,一寸强”,她拿着比敌人手中匕首更长的兵刃,有利于自保。
她冲进房间。在她一把将“恐惧之刃”抓在手里的时候,醉汉也冲了进来。她转身,握着“恐惧之刃”对着醉汉:“你不要过来!再过来我杀了你!”
醉汉一声冷笑,挺匕首刺出。
了凡挥刀格挡。
但这只是个虚招。醉汉竟然是个高手,而且此刻看起来并不醉。他在一瞬间将攻出去的匕首收回,同时一脚踢在了凡手腕上。了凡握不住兵刃,“恐惧之刃”被踢飞,插在屋顶的木梁上兀自颤抖。
“拿命来吧!”醉汉狞笑着,再次向了凡刺去。
我可不能让他杀了刘珊。
一道白影蹿出。我张开大嘴,一口咬在了他左脚脚踝上。这一口我用了大力,骨头都给他咬断了。他一声惨叫,身体失去了稳定性,这一刺自然是刺空了。
我松开口,对着他的右腿腿肚子又来一口。这一口也是又准又狠,将小腿肚子的肌肉硬生生撕下一块来,鲜血喷涌而出。他再也站不住,一下跪在了地上。
跪地之后,他手中匕首乱挥,我自然也不敢再上前。了凡也不敢上。她抬头看了下那柄插在房梁上的刀,可惜要踩凳子才能够得着......
这时,醉汉发出“啊”一声惨叫,伸出左手捂住了左眼。但他的右眼仍然睁得老大,面目狰狞,右手的匕首还在挥动。
大概两秒钟后,他又是一声惨叫,右手将匕首丢掉,也把右眼捂上了。
了凡迅速捡起了醉汉的匕首握在手中,出手如电,将醉汉左右手背的手筋全部挑断。醉汉除了两只大拇指外的八根手指立刻全都废掉了。
一只大黄蜂从黑暗中飞出,在我眼前的空气中悬停了几秒钟,然后重新隐入黑暗。
“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杀我?”刘珊握着滴血的匕首,抵住醉汉的后心厉声质问。
醉汉看来也怕死:“你别杀我!是周大人......”
“是周为民让你来杀我的?”了凡颤声问。
醉汉连连点头。
门外,已经有好几个尼姑来了。
眼见醉汉受了重伤,几人冲过来把他制住。
我注意到,醉汉的两只眼睛都呈青黑色,已经肿得如馒头般大了。
“佛门清净地,竟然敢乱闯入!还要在里面杀人!快把他送官!”一名年纪大些的尼姑说。
刘珊再问醉汉,可他知道现在人多,刘珊不能杀他,他并没有生命危险了,任她如何问,他再也没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