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江苍自尽之时,冬风生渭水,落叶满长安,一片秋意浓浓。
但,当这条消息随着萧瑟秋叶传遍长安城的街头巷尾时,所有人的心情却骤然激荡,国贼伏诛,他们纷纷呼朋唤友涌上街头,弹冠相庆,就连酒肆间的美酒,都在不自觉中被一售而空。
这时的长安城,完完全全没有冬日景象,所有的人和精气神儿,可谓春风一夜花千树,一江春水万古流。
不止如此,老江苍被杀的消息,随着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百工商贾,不胫而走,很快便传往帝国各地。
中原第一世族的老族长畏罪自刎!
在亿兆子民眼中,这是一条何等重要的消息!
百姓们惊喜、激动。
一场自发的、难以控制的狂欢,在大汉帝国全国范围内,开始了!
庆祝的排场和仪式,就如同过年一般,在普通百姓们看来,中原第一强悍的世族族长都倒下了,那么,他们翻身做主的日子,还会远么?
热烈狂欢背后的风波诡谲,也只有庙堂上的明眼人能看得懂了吧!
暮年浮光之景,将之瞬息点醒,或许,对于江苍而言,死,是一种解脱了吧!
......
龙首原上,未央宫中。
在吕铮四人走后,刘彦忽然心烦意乱,打算走出长安城,看看风景,好好地散一散心。
他没有传唤皇后李凤蛟,也没有叫上内侍和近臣,而是带上了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少使公孙玲,换了一身素衣素袍,在几名精干卫士的陪伴下,铜车驷马,金顶车盖,便出了王城。
公孙玲作为彰武郡公孙家长女,自幼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在皇宫高墙内犹如笼中鸟一般呆的憋闷,听说陛下诏请出宫,也立即换上一身民女衣裳,风姿卓绝地准备随往。
高车驷马行走在如流的街道上,刘彦和公孙玲一边闲聊,一面谈论古今,不一会儿,两人便到达了目的地。
刘彦头戴黑玉天平冠,手执金鞘剑,飘飘然傲立在一座矮山之上,一呼一吸之间,似与天地齐鸣。
瞧到眼前美景,公孙玲也不自觉心情舒畅,眉宇间多了一丝英气,慨然道,“果然,江山比美人要更有吸引力呢!”
刘彦顿觉心旷神怡,不禁赞叹,“江山无限,一时多少豪杰!”
才女公孙玲丹唇逐笑,即刻出口对曰,“山河永在,溪流终入大海。”
两人四目相对,含情脉脉,好似新婚燕尔。
刘彦深情凝视着公孙玲,不禁大笑自嘲,道,“后宫佳丽三千,却只独子一个。六宫粉黛颜色,却只少使知我。”
岁月流转之痕,终将昭示心路,从刘懿第一次北出陵园山脉游历起,公孙玲便已进京,到此已经有四五个年头,这位北疆来的女子,不参加宫斗,不理会朝政,一心读书,一心服侍着君王,默默践行着初心。
宫廷深院,明争暗斗随处可见,简简单单总被誉为蠢货,正是这种佳丽们眼中的‘愚蠢’,却让公孙玲获得了就连皇后李凤蛟都难有的帝王宠爱。
他的家族,也随着天子宠幸,自然而然地在彰武郡风生水起。
哎!自古难得是真心啊!
在刘彦的浓情之下,公孙玲竟不知该如何作答,便与刘彦相拥而立,共望江山。
刘彦忽然玩心大作,指着天上,笑问道,“玲儿,你看那只信鸽!朕将其射落,咱们一同瞧瞧上面书写所为何,可好?”
公孙玲亦小女子心态,媚眼含羞,“若是信有急事,陛下可要差人费一番周,折将信送到该送之处。”
面对公孙玲的含羞默认,刘彦爽朗一笑,雕弓在手,疾箭射出,那信鸽应声落下矮山,被侍卫赶忙寻迹取回。
俩人孩童般去下信简,翻开一看,只见信中所写:‘吾兄懿,弟已到倚剑阁,拜师投艺,日夜不辍,一切安好,望兄勿念。东方姑娘托我传话与你,你没有说过要娶她,她也没有说过要嫁给你,你与他,从此两不相欠,也可两不相见’。
好巧不巧,这信,正是远在西南的应成,寄送给刘懿的家信。
信读毕,两人对视一眼,心中五味陈杂。
刘彦慢慢将信折起,叹了一声,“世间痴情男女何其多啊!”
公孙玲想到一别彰武已经五载,家乡一草一叶历历在目,心中生出悲伤情愫,“大多数的感情,都是初见时红了脸,离别后红了眼呐。”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刘彦温柔搂着公孙玲的香肩,旋即朗声笑道,“今日本是出来散心,怎还散出了如此之多的无端感慨?走,架火去,朕给你烤只鸽子吃,秋后的格子,肉肥的很呢!”
两人正兴致勃勃地拾柴取木,北方,一只锦翎苍鹰尖啸飞至。
刘彦见那苍鹰,不禁欣喜若狂,赶忙放下手中干柴,一把扑住苍鹰,倒拎着鹰爪,取下信简,对公孙玲俏皮说道,“玲儿,这信上若是好消息,咱就吃鸽子,若是坏消息,咱就吃两只鸟!哈哈!”
公孙玲温柔点头。
可翻开信简,刘彦表情瞬间冰冷,双目透出不可置信的眼神,他嘴唇抖动不止,最后连双手也跟着剧烈颤抖起来。
‘扑哧’,刘彦血染初冬,道了一句‘原来,这才是天象,朕错怪了江锋啊’,便告昏死。
公孙玲一声惊呼,急忙传唤侍卫,护送刘彦回宫。
侍卫走后,素来不关心朝政的公孙玲,拿过信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东境兵败,二刘投敌。五军覆灭,生者潦潦。
公孙玲抿了抿嘴唇,拽过苍鹰,一脚便将其踢飞。
哼!这辈子别让我在看到你这死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