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上,秦军十面埋伏,犹如黑云压城。
雪地里,汉卒威武神勇,杀得血流成河。
......
真正的生死搏杀,从来不是江湖耍把式,你耍的越久越花哨,看的人就越多,赚到的名声也就越多。
真正的生死搏杀,双方出手即是杀招,他们谁都不会拖延太久,以免迟则生变。
好似此时仍在半山腰上奋命厮杀的秦汉两军,喘息之间,兵与兵,将与将,兵与将的胜负,便已经要见了分晓。
......
雪山上冰火两道光束如神兵天降,毫无征兆地射向刘贲的后背。
若不出意外,这一道冰火光束砸在刘贲身上,他必然形神俱灭。
刘贲面临生死抉择。
撤剑躲闪,则必然放跑地方大将;不撤剑,则自己必然人死恨消。
若是他那个稳坐庙堂一生的老爹刘乾,必会选择明哲保身,可刘贲毕竟不是刘乾。
他是刘贲,是战场之上横扫千军无所畏惧的刘贲。
但见发出一阵震天长笑,对着呼延无忧大叫道,“你给我死!”
呼延无忧听到身后这一声吼叫,有如听到了自己的隆隆丧钟。
他心中哀痛,竟闭上眼睛:陛下,四殿下,臣,不能供君驱驰,征讨四方啦!
刘贲的断然出手,并没有换来他与呼延无忧的两败俱伤,不,是两相竞死。
就在刘贲一命悬丝之际,身形魁梧奇伟的陈步业,借着竖剑荡刀的后坐力,身子向刘贲一斜,上身微微一幌,似欲摔跌,左手快速抓住刘贲的脚腕儿,把刘贲从阎王殿门口拽了回来。
两人双双向山下倒滚了十几丈,方才止住。
从雪中爬出,刘贲和陈步业确认对方身体无碍,抬头一看,只见一名双眼异色的少年,脚踩奇步,脸泛英气,飘移不定的来到呼延无忧身侧站定。
拥有异色双眼的少年左手按着呼延无忧的肩膀,右手背后,风流翩翩地站在三人打斗之处,嬉皮笑脸地看着刘贲和陈步业两人。
刘贲和陈步业相互对视。
看来,此番大秦军中,也有不少高手啊!
那少年,正是苻文此征所带为数不多的四皇子党之一,赵安南。
当年,苻文与诸小从平戎听雪台魁首冯昕所布地烈阵逃出生天后,赵安南便决心学习高深武艺,在苻文的引荐下,他拜入位于大秦境内的阴阳家门派天庙器。
天庙器素以收纳培养能人异士为宗旨,天生拥有异瞳的赵安南,在这里如鱼得水地修行了几年,虽然没有破境长生,却也学到了一个名为‘八九玄功’的神奇功法,这让他实战能力大涨。
苻文麾下的赵安南同刘懿帐下的方顗性格极为相似,就连说话的方式都大相径庭,赵安南望了一眼刘贲和陈步业两人,开口嘲讽,道,“嘿嘿!你们两个在大秦只配杀鸡屠狗的东西,在贼汉居然做起了将军。啧啧啧,我忽然想起了一句话,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你们大汉,无人了?哈哈哈哈!”
陈步业双目凶光闪闪,冷然道,“你又是什么东西,躲在山上班门弄斧。”
赵安南抬眼说道,“我是你爹!”
陈步业大怒,“竖子怎敢狂言!”
说罢,他挥剑便要与赵安南缠斗,可却被赵安南一把拦下,见赵安南指着呼延无忧,道,“慢着慢着!你们的对手,是他!”
嘴炮之后,赵安南立即敛去笑意,低声对呼延无忧说道,“还请拓跋大人拖住二人,我军溃退之势,我赵安南自会去解。请大人放心,大秦健卒,有我一个!”
秦风烈烈,死战不退,这一点,如今的大秦,还真的和当年战国七雄中的秦国一般,武风无二!
呼延无忧选择无条件相信赵安南,道了一声‘好’,便提刀动念,再次与刘、陈二人缠斗起来。
李长虹和刘贲境界稍弱于呼延无忧,只能合力对付呼延无忧,眼看着赵安南驰援逐渐溃退的秦军战线。
两人衣袂拂扬,均是全力摧发劲气,对呼延无忧展开石破天惊的攻势。
三人周遭,大雪狂卷如龙,誓要分出生死。
赵安南发出一声嘲弄的怪笑,象征性活动了几下筋骨,一个飞身便落到两军中央,他双目流动,冰火两道光束再次从其眼中喷出,击杀庶兵,迫退了身遭两卫数丈之远。
随后,赵安南风姿万丈,掐指成决,单手向地面一拍,一座两仪八卦阵凭空勾勒,蓝橙两气在两仪之中内缭绕不止,宛若流水。
赵安南嘴角一翘,泛出了一丝冷笑,“一群娘们屁股都没见过的废物,也敢与我虎狼锐士抗衡?看招!”
一道道冰火劲气,如开了闸的洪水,激射向试图冲阵的汉军。
......
山上激斗正酣,山下,莫惊春和孙芸已经率军重新完成调头,正一路复收散卒,迅速向牟羽部靠拢,准备向刘淮禀报获批后驰援刘贲和陈步业,杀出缺口,护刘淮撤退。
行进途中,浓烈的血腥味传入两人鼻腔,两人心情沉重,明知血腥味道的来由,却还是缓缓低头。
地上的汉军尸体,已经密密麻麻叠了不止一层,有些孤零零独在一旁的尸体已经凝固,即将冻住。有一些横死在雪沟中央的汉军袍泽,被来来往往的军马,踏成了肉泥。可笑的是,尸体之中,清一色都是红衣红甲,连一具身着白裘黑甲的,都没有!
一朝大意误中计,漫天血色铺面来!
快速疾驰之中,莫惊春强振精神,侧脸问道,“孙将军,你的伤势如何?”
孙芸看着肩上中的两矢,淡笑道,“还能活着,就是好事儿!”
莫惊春沉默不语,今天这情形,能不能活着,还真是未知数呢!
也正因为孙芸的这句话,让莫惊春今后对世族出身的孙芸态度大改,两人在今后的征战中互相补台,结下了身后的友谊。
疾风电掣间,孙、莫两军转瞬即至牟羽部,见到了大都督刘淮,两人没有越俎代庖,立即说出了想法。
这回,桓温、王彪之、程虢、牟羽、李长虹五人皆点头同意。
刘淮早已被吓破了胆,也无比乖巧,脑袋似拨浪鼓般点头,战战兢兢地说道,“准准准!只要能出去,万事皆准!”
几位将军会同刘淮幕府,短暂商议了一番,决定以境界最高的莫惊春率太白军助刘贲和陈步业强行突围,大都督刘淮及幕府诸官吏随孙芸在中,若打开豁口,武次军立刻紧随太白军上山,老成持重的牟羽率武宁军殿后,防止刘瀚、刘沁两部从侧翼袭击。
计毕,莫惊春勒紧白玉带,拔出环首刀,刀背轻拍坐下红鬃马,马儿一声长嘶,马鬃飞舞,急速飞奔上山,驰往迎敌。
“诸位将军,活着再见!”
“莫将军,活着再见!”
狭窄的血色山谷中,传来了阵阵离别的悲怆!
......
莫惊春虽然率军是负势竞上,但骑兵冲锋,也只在转瞬之间。
阻拦登山的帝江卫战线,原本在赵安南的拿捏下,已经重新趋于稳定。
奈何莫惊春携兵杀到,太白骑军单刀直入,猛烈冲杀,帝江卫顿时溃如决河,转瞬便溃退了百步之远,山上独人擂鼓的少年,在汉军的进攻下,已经清晰可见。
不过,帝江卫不愧大秦精锐,仅剩不到几百人,却仍列阵防守,死死坚持,他们的荣耀,他们的国仇家恨,使他们以战死为荣。
莫惊春可不管这些,他丝毫不敢耽搁停歇,一马当先,手中的刀就像是奇迹,刀光一闪,削破了两名敌兵的手腕,再一闪,就削断了两人的脑袋。
在莫惊春的领军下,帝江卫寥寥几百人,也即将如溪流入海,消失不见。
赵安南见事不妙,远望到自己所在的雪山两侧不到千步远的山腰上,仍屯有兵马,他立刻从战线上撤下,飞身到苻文身侧,道,“大哥,要不要从他处求兵?我军在每座雪山都屯了三处兵马,贼汉既从此处攻来,我等何不下令两侧山腰的帝江卫将士驰援呢?”
苻文擂鼓不息,一口回绝,道,“不必!每座雪山吞并三处,是为防止汉军多路突围,我等若求兵于他处,我军阵势一乱,岂非给了汉贼突围的可趁之机。你看这山下,仍有数万敌兵,一旦有了豁口,不管大小,水缸里的水都会流出。我等爬冰卧雪数日,岂不前功尽弃!”
赵安南见莫惊春已近百步,急道,“大哥,等不到啦!要不你走吧!兄弟我再挺上一挺!”
苻文继续擂鼓,笑道,“怕什么!不是说好战至全军覆没嘛?这座山上,不是还有我这么一个健卒在么?只要我在,这座山,丢不了!”
劝说无用,赵安南一口气泄,呼吸立刻变得非常急促,道,“澡堂子那么多,非得看这一个娘们的双峰不成?留得小命,天下处处有悬珠啊大哥!”
“呸!色心不改的家伙!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女人,你迟早死在女人肚脐上!”
苻文笑骂过后,背靠纛旗,傲视奔杀而来的莫惊春,朗声说道,“我大秦士卒,以军中为家,将帅为父母,不约而亲,不谋而信,一心同功,死不旋踵!”
此话一出,仅剩的不到百人的帝江卫军心大振,扯着嗓子呼号‘大风,大风’。
“咱们一心求死,他们一心求生,今天,就看看谁生谁死!”
苻文与赵安南对视一眼,笑道,“兄弟,下辈子在灵扬道等我!本殿下定让你在女浴里把眼睛看花!”
赵安南知苻文决心坚守,咧嘴一笑,“兄弟,那就,下辈子见!”
“下辈子见!”
两人动心起念,向莫惊春奔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