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工作间忙到晚上十一点，凌霄将那些琐屑但又赚不了几个钱的单子全数做完，而后伸了个懒腰，站起身准备上楼。
秦嗣远实在熬不住，在十点时便已回房睡下。
乘坐电梯回到生活区后，凌霄给自己倒了杯水，喝过后回房拿了自己的全套洗漱用具。
虽然秦嗣远嘴上说着准备把自己的房间改成这个改成那个，但实际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依照自己的习惯，原封不动地放在那儿。
甚至于凌霄看过一些日用品的生产日期后，才发现这些东西不仅没动，秦嗣远还会定期更换掉过期产品。
这让凌霄心中莫名地有些不是滋味。
去了首都之后，自己整日因帝国战事奔波，确实也取得了些成绩，但却忽略了最为重要的人。
凌霄不由叹了口气。
等打完永安度回来，自己就申请调去海军吧，等到了夏天的时候，无论如何自己都要跟顾惊武打个招呼，回家好好陪陪秦嗣远。
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后，凌霄躺在那张熟悉的小床上安然入眠。
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将近九点钟，凌霄才起床。
洗漱完毕，吃过早餐后，凌霄穿好衣服，从生活区来到店面。
秦嗣远笑呵呵地说道：“太阳都晒屁股了！”
凌霄耸耸肩：“我好久没睡这么安稳了。”
“哈哈哈哈，不过说实在的，帝国最近确实有点不太正常，往年他们刚考上武装力量大学的，哪有像你们这样到处折腾的。”
“谁让汉萨人爱折腾，又冒出个什么狗屁永安度，真是要命啊。”
凌霄重重地叹了口气。
秦嗣远说道：“唉声叹气也没用，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当年我也是这样过来的。对了，昨天晚上和你说的事情你没忘吧？”
“不然我就再晚一个小时起床了。”
“去吧去吧，好好和老海头那头倔驴聊聊，他累死了我都无所谓，别耽误了人小姑娘的前途！”
“你当时真这么说的？”
“不然我还和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海叔没揍你都是万幸了。”
“就凭他？也敢揍老子？老子不把他……”
“行了，我先走了。”
凌霄言罢迅速开溜，只留给秦嗣远一个背影。
柏雪区依旧破败，甚至因为上次战争的缘故，现在的柏雪区显得更加破败。
海烁今的义体医院叫做“永不消逝”，他也是整个柏雪区内屈指可数的几位正儿八经，不想着噶腰子和扒义体的义体医生。
按照凌霄小时候的理解，像海烁今这样的人应该不会穷。
但等凌霄稍稍长大些后才知道，就算有天大的本事，在柏雪区窝着是永远都不可能发财的。
这儿的经济基础就已经决定了一切。
在去永不消逝的路上，凌霄经过了一片熟悉又陌生的废墟。
他在废墟前驻足，凝视着废墟。
在凌霄的记忆中，这座废墟是座温馨的小楼，里面住着善良的一家四口。
这户人家唯一活下来的人是大女儿林琼，她是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好友。
在那场战争中不幸离世的人中有她沉默寡言，但勤劳能干的父亲，有她总是挂着微笑，哼着歌，将苦日子打理得苦中有甜的母亲。
还有她那总把自己当成英雄的妹妹。
人们总说时间会冲淡一切痛苦，治愈一切伤痕。
但即使已经过去了几个月，凌霄回忆起来还是有种痛彻心扉的感觉。
驻足良久，凌霄叹了口气，继续踏上了前往永不消逝的路途。
这家店依旧是凌霄熟悉的样子。
只是走进店内之后，凌霄发现店里摆放的各类型植入体的数量都少了不少。
尤其是柜台最前，用海烁今自己的话说，那地方是放镇店之宝的。
凌霄很熟悉的，摆在柜台前的睚眦575“太空蛮牛”型巨力义手不见了——
这东西能够在太空进行舱外活动时，在完全暴露在强辐射且低温失重的环境下保持与地面相同的输出功率，在帝国太空部队中都不算常见。
海烁今要价七万，这个数目对在柏雪区勤扒苦干的人来说简直离谱。
七万帝国新币是柏雪区一个四口之家三年的全部花销，甚至还有余。
至于性价比，凌霄敢说帝国境内百分之九十的人大可不必装这种东西。
海烁今之前也没真打算把它卖掉，只是拿来收藏和摆在柜台上显摆而已。
在永不消逝不大的店面内环顾了片刻，凌霄终于发现了躲在柜台后看书的海茗瑾。
他走上前，按了按桌上的铃铛。
海茗瑾看得出神，被这一声吓得直接跳了起来。
见来人是凌霄后，海茗瑾不由嗔道：“凌霄哥哥，你吓死我了！”
凌霄笑道：“大白天的你不看店，居然坐在柜台后面摸鱼啊。”
海茗瑾叹了口气：“哪里还需要我看店啊，现在的柏雪区……根本就不会有几个人来我们这边检查或者装义体了！”
看得出来，海茗瑾也很清楚眼下的情况。
凌霄换了个话题：“你打算考什么学校和什么专业？”
“嗯……其实一开始我是想去海军医学院学义体医生专业的，但是……”
“倒也是个不错的想法，不过，你的但是什么呢？”
“这个专业的学费太高了，再加上脱产税，可能……”
海茗瑾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凌霄也能猜到她接下来的话，于是说道：“其实洛神学院也有开设这个专业的。”
“诶？你说的是洛神制药下属的洛神学院吗？”
“帝国境内谁敢私自用这两个字，我估计洛神制药会拉出个豪华团队来告到他们自杀。”
“那个更算了吧，分数要求太高了。”
“我们那一届才355分，而且洛神学院毕业了直接就能进洛神制药，不用愁工作。”
对于海茗瑾的话，凌霄非常之不解。
洛神学院、睚眦学院、寰宇工程大学这类私立院校建校的核心是为给自家培养人才，因此无论是设施等硬件条件，还是师资力量在帝国都属于顶尖。
不仅如此，和武装力量大学学生入学等于入伍一样，这类学校报道就算是入职，除了奖学金外，每月还会由集团发放一笔可观的生活费用。
不过这类学院大多招生极少，基本上每年只要个几十上百人——
本就极少的招生名额还要分出一些给集团内的中高层子女。
再加上这些学院统统不买帝国教育部的帐，根本不遵守标准的学制年限，因此甚至有些分院几年都没有招生。
综上，大部分考生不会选择报这种学校。
“凌霄哥哥，这可都是你干的好事啊。”
“啊？我干什么了？”
“洛神学院通告今年奖学金和生活费翻倍，还会为学生缴纳脱产税，这个通告一出，全帝国的学生都快疯了。”
“然后呢？”
“然后招生名额腰斩了，专家预测今年洛神学院的最低分数在395到410分之间。”
“也不算高啊。”
“满分才五百分，你以为谁都能像你一样考个483分？！”
“噗……”
凌霄不由扶额。
这个确实是自己没想到的。
想来也确实是这样。
如此优厚的条件，洛神制药自然要从择优录取转为拔尖录取了。
甚至于今年除了看初试与复试成绩之外，还要由董事会成员组成评审团，与学院领导一同严格评判每位学生的综合素质。
凌霄明白要怎么帮助海茗瑾了。
他笑呵呵地说道：“话说小瑾，你现在模拟考能考多少分？”
“370分左右吧……”
“再进步个10分左右，剩下的交给我。”
“嗯？凌霄哥哥，你的意思是……”
“志愿填洛神学院就是了，虽然我没有直接参与企业管理，但是依照洛神制药1958版股东权责细则，我手上有几个优先录取。”
听了这话，海茗瑾漂亮的大眼睛忽然亮了起来：“真的假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
凌霄笑着捏了捏海茗瑾的小鼻子。
海茗瑾顿时开心地笑了出来。
学费和脱产税这两座山已经压在她心中许久，凌霄的话则掀翻了这两座大山，吹散了笼罩海茗瑾心头的乌云。
她再次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
凌霄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就在这时候，海烁今满面愁容地回来。
见凌霄站在柜台前正与海茗瑾聊天，他几乎是瞬间换了个副脸色：“哎呦，这不是凌大老板吗？怎么，还对我家小瑾念念不忘呢！”
“噗……”
“爷爷，你说什么呢？！”
海茗瑾顿时羞红了脸，跺跺脚嗔道。
“本来我有个好消息，但是你这样拿我打趣，我……我不告诉你了！”
海烁今不傻。
凌霄到自己店里没多久，海茗瑾就有好消息要告诉自己。
这好消息具体是什么，用脚后跟都能想得到。
海烁今轻轻叹了口气：“秦嗣远这老东西啊，真是……”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继续哈哈大笑着询问海茗瑾究竟是什么好消息，同时在心里盘算要怎么拒绝。
然而海茗瑾的话惊得海烁今长大了嘴，下巴险些掉了下来。
他快速地和海茗瑾说了几句，便将凌霄叫到了屋外：
“凌霄啊，叔真的不需要……”
“皇家海军医学院学费每年15万帝国新币，最差的也要五万，再加上脱产税七七八八的，这个数字最终会在一百万帝国新币左右，海叔，你确定你能凑得齐？”
“我……我只要先凑到四十五就行，其它的……其它的……”
“既然都是欠人情，为什么你不肯欠我或者老秦头的呢？”
“这……这不一样，我不想……不想有些事情变味……”
“海叔，小瑾的前途更重要。”
“这我知道……但是……但是……”
“海叔，我是在帮小瑾，你难道还想看着她因为这点破事在柏雪区这种狗屎地狱待上一辈子吗？然后她的孩子继续重复这种命运！”
“可是……可是……推荐名额这种东西……如果你们没在这方面做大改，你终生只有五个免试名额吧？”
“我有几个名额都没关系，重点是要用在哪里。”
“不不不，凌霄，这太贵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