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甜甜牵起秦川的手,带他走到阳台上,想了想,又回屋取来一包烟,拆开为他点起一支。
“抽根烟,平静一下,知道你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就想问问你,如果我们俩换个位,你会怎么做?”
秦川眯起眼睛,隔着层层烟雾,望向远处灯火璀璨的市中心,他知道,那片夜景绝没有看到的这般绚烂,在不为人知的黑暗深处,还隐藏着太多鲜血淋漓,今天自己所目睹的,仅仅是冰山一角。
努力平复下心情,他喃喃着说:“我跟你一样,不能让自己被动,得把一切不安定因素扼杀在摇篮里……姓牛的本就不是好人,我不打算同情他,只是担心你。”
“放心,我不会有事,”秦川的回答令杨甜甜很欣慰,她轻舒一口气后说道:“今晚牛二的下场会很惨,不过这是他自找的,已经发了一笔小财,还敢继续敲诈我。”
“好了,不说了。”
搭着杨甜甜柔然的肩,秦川继续抽烟,他不想再聊这个话题,太他妈煞风景了。
杨甜甜从来就不喜欢烟味,不过这时候依偎在秦川身边,跟他一起看着夜空,吹着不知来自于何处,却能使人安心的晚风。
“秦川,还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你别担心我想不通,我永远站在你这边……就是不太理解,你找谁不好,为什么偏去找了姓牛的?”这是秦川心里最后的疑惑。
杨甜甜平淡地回他:“在这个社会,人渣永远以惊人的数量存在着,就算不找姓牛的,我也要找其他海棠街上的混子,在金钱利益面前,有的是人愿意铤而走险,给你举个例子,上个月,你为鹏实员工的父亲做手术,还记得吗?”
“记得,钱荣他爹钱炳义。”
“钱炳义是个残疾人,看似很可怜,但他这条腿是自愿断的,目的是为了钱!”
秦川十分吃惊:“自残?”
“没错,钱炳义年轻时是建筑工人,他所在的工程队老板和别人抢项目,双方都不肯让步,最后定下了生死局,钱炳义的老板把他派到对方队伍里当卧底,要他制造一场事故,借此把事情搞大,好彻底打垮对方,并答应事后给钱炳义一大笔钱,钱炳义见钱眼开,他混进对方工程队里,随时准备闹事,但对方的包工头做事谨慎,严抓工程质量和安全,钱炳义找不到机会下手,最后一狠心,在高空作业时,故意……”
“哎哟……”秦川没注意烟已经烧完了,手指被烟头烫了一下。
“要不要紧?”杨甜甜给他捏了捏手。
“没事,甜甜你接着说,他是不是自己从脚手架跳下来的!”
“不止这样,他偷偷解开一个同事身上的保险绳,等下面有土方车经过,他把同事推下去,同事当场被车子压死,然后钱炳义自己找好角度往下跳,摔在一层黄沙上,断了条腿……突然一死一伤,被陷害的工程队老板连夜跑路,钱炳义去找他原来的老板要钱,但对方翻脸不认账,拒不给钱,还威胁说如果钱炳义再来纠缠,就把他故意杀人的事告诉警方,最终钱炳义什么都没得到,只能自己认栽,拖着条残腿,艰难过完大半生……要不是他儿子正好是鹏实的员工,平时工作还算勤恳,否则我根本没空去管他。”
听完这件离奇的往事,秦川对着眼前的空旷夜幕,深深叹了一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钱炳义苟且活到现在,不知道会不会后悔以前……”
“你管他后不后悔,虽然你给他做了手术,不过他没能活太久,在前几天晚上,突发急性脑溢血去世了。”
秦川早见惯了生老病死,轻轻哦了一声。
杨甜甜的眼镜片被月光渲染出如银般皎洁,她不带一丝情绪地说道:“当年赢下生死局的工程队老板,从那之后生意越做越红火,逐渐飞黄腾达,他就是金禾建工的创始人,卢亚雄。”
卢亚雄?!
秦川瞬间汗毛倒竖。
钱炳义走完了艰难的人生,卢亚雄却依然锦衣玉食,在美国安享晚年,老爷子肯定早忘了,世上还存在过钱炳义这号人……不,即使想起来,必定也是一声冷笑,带着不屑与蔑视。
每个成功的上位者,都是踩着尸体走向巅峰的,这是世间恒久不变的铁律,卢亚雄能把金禾做到这么大规模,他的垫脚石肯定不止钱炳义一个,后面加个零还差不多……对于钱炳义所受的屈辱,秦川不得不将其定性为咎由自取,可是,又该怎么评价卢亚雄……以及身边的杨甜甜呢?
史书永远只为强者歌功颂德,哪怕他们双手沾满鲜血!蝼蚁般的孤魂野鬼别埋怨刀俎无情,要怪就怪人性的懒惰与贪婪,总奢望着不劳而获索取更多,比如嗜赌成性的牛家老二,等过了今晚,他就要被砍掉手指,割去舌头,从此成为一个哑巴和残废。
这样的人,永远都不值得同情,人生路都是靠自己走的,可他们偏偏走上了歪门邪道!
吐出一口浊气,秦川再次搂了搂杨甜甜,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告诉她,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会与她共同进退,因为在这世上,有些人是辜负不得的。
哪怕她十恶不赦,但只要她的名字是杨甜甜,都是能被原谅的!
看到秦川的表情终于缓和下来,杨甜甜微笑着对他说道:“不聊跟我们无关的人了,说正事吧,等下个月初,我要回趟裴氏总部,给董事会汇报近期工作,另外清姐的婚礼也在下周,你和贝贝跟我一起去。”
“张清要结婚了?”秦川不禁笑了一下,像张清这么彪悍霸道的女人,她穿上婚纱该是什么样?
真的很难想象。
“那必须去的,等张清办完婚礼,就轮到蒙哥韵姐,然后是我们俩了吧?”
“我们比任何人都更早在一起,为什么反而是最后结婚的?”杨甜甜不满地说。
秦川朝屋里指一指:“结婚就是个形式,你不看咱女儿都那么大了。”
“饶了你,”杨甜甜轻刮一下他的鼻子,然后与他一同抬起头,墨色的夜空这时更加深沉了,那点点星光透出了少许忧郁,仿佛在诉说着一些不知所往的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