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清先问贝贝和秦川有没有事,然后听说是江浩然骂了杨甜甜,马上就怒了,手指着江浩然:“你胆子不小啊,我们裴氏集团的执行总裁,也是你能骂的?咦,你不就是那个……去年跟林国权儿子打架的小家伙吗?”
“是又怎么样!”江浩然早就忘了只见过一面的张清。
“当时你闯了大祸,是我把你捞出来的,要不要我现在打电话给你爸,叫他过来抽你一顿,我录下视频发到网上去?”
接着,张清也不管这是在警局,摸出烟点上就抽,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现在给你时间考虑,等这支抽完烟,我就把江羽叫过来。”
“没瞧见贝贝在这儿么,”秦川抓过她的烟,塞进烟缸。
张清一拍手:“烟抽完了,小家伙你现在怎么说?”
她逼着江浩然立即表态。
卢菁想了想说道:“浩然,道歉认错,这事就过去了。”
面对曾有搭救之恩的张清,江浩然只能低头放了软,不甘不愿地说了几句道歉的话,刚打算走,被张清喊住:“小家伙,你现在是卢苇的男朋友?”
“当然是!”卢苇抢着回答,然后勾起江浩然的手臂,故意挑衅似的对张清晃了晃。
“呵呵,漂亮的女孩子,找对象果然容易,”张清很无所谓地一笑,然后不着痕迹地看看秦川:“卢苇的新男朋友,比你帅多了。”
秦川拼命忍住,没去对张清发火,将所有情绪都吞进自己肚子里。
卢苇当然有资格重新找男朋友,他却早已没资格去说三道四,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傻,还幻想去波士顿独居,为卢苇建造一座她永远不会光临的空中楼阁,殊不知,小丫头早已有了新的对象。
不经意想到了卢苇曾说过:“你只是把你自己感动了,别人全都当你是个笑话!”
这话,她曾经是对江浩然说的,但如今时过境迁,再回想起来,秦川觉得就是为他自己做的最好的定义。
“我先走了,你用心照顾好贝贝,”张清在走之前关照秦川。
“清姑姑,妈妈什么时候回来接我?”贝贝向张清问道。
“应该就这些天里吧,你可以打电话问她。”
张清踩着皮靴,轻快地离开。
卢菁这才对卢苇说:“浩然下了飞机后时差都没倒过来,就一直陪你在外面逛街,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姐,我正准备回去,但谁知道,闹了这一出……”
卢菁摆摆手:“你先陪浩然去医院看看伤。”
“知道了,大姐,你也早点下班回来。”
“会的。”
很普通的对话,秦川却听到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滋味,他早就没了刚才与江浩然对峙时的气势,将头深深埋下,那股无言的酸涩一时达到了顶点。
他本来可以和姐妹俩无话不说,但现在,他于她们而言,比路人都不如……
或许这就是生活吧,最亲密的那些人,都是在不知不觉中走散的,彼此的约定转眼就被岁月碾碎成了粉,他连遗憾一下都成了奢望,因为不配在卢菁卢苇面前表露出任何情绪,而心头的阵阵痛楚又在提醒着他,他们以前也曾爱过,笑过,闹过,荡气回肠过,最后,演变成了一场错过。
一张纸突然扔在面前,跟着是卢菁的声音:“笔录签字,你也可以走了。”
自从进了警局,秦川就没和卢菁说过话,他草草留下签名,将贝贝驼起背在身上:“走,跟爸爸回家。”
“小秦叔叔,明天我想去找雯雯,你送我去好不好?”
“你怎么那么贪玩儿?”
“才不是,过几天我就要走啦,必须去看我的好朋友,你不要小气嘛……”
“好好,就听你的。”
徐阳走到秦川旁边,问他:“秦医生,你女儿几天后要去哪里?”
秦川苦笑一下:“被她妈妈接出国,从此在国外生活定居。”
徐阳哦了一声,继续低声问:“我听说你马上要从四院辞职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的话……”
望向刚走到门口的卢苇与江浩然,秦川恍惚之间产生种可怕的直觉,等贝贝离开后,孤独势必将陪着自己度过接下来每一天,卢苇将永远也不可能知道,他正在为她守着一场无止境的活寡……而当多年后的某天,卢苇早已儿孙绕膝,享受着天伦,他却悄然老死在异国他乡的小屋里,到了那时候,怕是世界上不再有人记得他……还有那倾尽一生才完成的执念,到头来,注定是场无人可知的笑话……
忍着喉咙口的酸疼,他艰难地回答:“本来决定去波士顿独居生活,用余生把未完成的承诺做完,至少我可以宽慰我自己,我并没有失信……但是现在我不打算这么干了,人生已经太苦,我不想自虐。”
卢苇停下脚步,回头望着他,眼中带有一丝困惑。
卢菁用眼角余光瞟了妹妹一下,淡淡地插嘴提问:“你就不想和杨甜甜在一起?”
贝贝稚嫩的嗓音突然响起:“小秦叔叔答应过我,他不会娶我妈妈!”
“是的,我不娶你妈妈,”秦川的嘴角抽了抽,极为勉强地微笑:“等贝贝离开后,我也要走了……就申请去贫困山区支教吧,或者在当地村寨里做个医生,一辈子留在那白山黑水间,也挺好,那里没人知道我的过去,没人会嫌我脏……”
卢菁蓦然地点了点头。
卢苇则缓缓转回身,与江浩然走了出去,没有再留给秦川哪怕一个字的……不,她有留过,是一小时前的那声“疯子”!
用力托起贝贝的小屁股,秦川温柔地拍了拍:“宝贝儿,回家好好睡觉,爸爸明天就带你去找雯雯。”
“好呀,晚上我要给雯雯画一幅画,留作纪念,让我想想看,我该画什么……”
贝贝接下来说的话,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想等卢苇和江浩然走远,自己再带着女儿离开,他不愿看到他们俩并肩同行的亲密模样,那只会叫他发疯发狂。
痛苦引领着回忆,就在三天前的晚上,卢苇还信誓旦旦地说过,要找一片水草最肥沃的草原,为他生一窝小狼崽……
他不禁悲叹一口气,人生本来就是由谎言组成的,你骗我我骗你,谁先当真谁就输了,所以说,那些信守承诺的人,才最是可悲,连傻子白痴都不如……
想到这儿,他突然哈哈笑了起来,没人知道他这是在自嘲,而笑声在几秒种后戛然而止,接着,便开始无声地掉眼泪。
赶紧低下头,他不想让人看到自己哭的样子,但泪水已经顺着脸颊淌进了衣领里,一阵温热过后,逐渐化为冷却。
再次抬头时,眼前有些模糊不清,贝贝还在他身上趴着,他没法擦眼泪,只能用力眨几下眼,等视线稍微清晰了些,能将前方看清,这才慢慢朝外走。
到了街边,准备打车赶回彩宁广场,他要去取车,这车等明天见到韩峰时,连同那张30万的卡,都必须还掉了,这也宣告着一场爱情的闹剧正式收场。
贝贝突然伸出手,从后面替他抹掉了眼泪:“爸爸,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