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秦川彻底食不下咽,他总是不自觉看向贝贝,最后干脆停下筷子,就这么瞧着女儿,女儿安安静静吃饭的样子越乖,他心里就越难受。
他总单纯地以为,贝贝跟着杨甜甜去了国外,可以过上更好的生活,接受更好的教育,但现在看起来好像不是这么回事,甜甜很可能成为众矢之的,被董事会指责,要是连她外公都不站在她这边,那么甜甜一个不小心,甚至要面临被撤职的风险......
他不由地想起以前周恒说过:豪门家族的颜面永远高于一切,那些不听从家里安排的晚辈,就等于是被判。
这话,周恒指的是彼时要跟秦川私奔的卢苇,而现在,完全可以套用到杨甜甜身上。
杨甜甜深陷困局,凭什么再去照顾女儿?又有谁会给贝贝好脸色?
照这么看,贝贝还不如留在国内,至少在紫田,有一大堆疼她爱她的长辈......
想到这里,秦川看向女儿的眼神中,有着止不住的愁绪,以及疼惜,他真的不希望贝贝走他的老路,让太多不快乐的情绪和眼泪充斥着童年时光。
贝贝小口小口扒着饭,唐嘉韵不时喂她喝一勺汤,她吃的小嘴油光光,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虽然她舍不得离开海棠街,离开蒙宾和蒙奶奶,可她同样怀有深深的期待,就是能和最爱她的妈妈一起生活,而秦川不敢把即将面临的曲折告诉她,他怕影响女儿的心情,作为一个从小缺失母爱的孩子,生活已经对她够残忍了,那些关于未来的美好幻象,不管是否会实现,只要能在她心里多留一刻,就多一刻吧。
饭后,贝贝嫌待家里太闷,用一条腿在床上蹦跳着,说要回海棠街看望蒙奶奶。
唐嘉韵开车来的,便准备带着贝贝去,不过没让秦川跟她们同行。
“下午给你放半天假,自己出去走一走,散散心,晚上七点过来接贝贝。”
“好,你多注意贝贝的脚。”
秦川当然明白唐嘉韵的意思,韵姐是让他自己静一会儿,而他也确实需要这个独处的下午。
他和坐在车里的贝贝挥手:“宝贝儿,乖乖的,爸爸晚上来接你。”
“不接我也没事,我可以住自己家。”
秦川回了个微笑,但他知道这个笑容非常难看,贝贝所指的自己家,就是馄饨铺子,她在那儿长大,那里有她最亲近的蒙宾和蒙奶奶,秦川这个爸爸,确实比外人更像外人。
唐嘉韵也是颇为无奈,对秦川眨眨眼,留下一句“任重而道远”,便发动车子,驶离家属院。
等她们走后,秦川步行片刻后,到宝纱湖边找了张长椅坐下。
阳光晒得他晕乎乎,感觉分外舒服,但心头有块被不知名情绪覆盖的地方,却是连阳光也触碰不到的,他有种直觉,这块地方的面积正在不断扩大,吞噬着他的某些执念,让他即使在星期天下午这个本该最悠闲自在的时刻,也看起来是那么的心事重重,还有不快乐。
那有什么事是能使他快乐的呢?好像没有,如果非要说的话,就是他渴望能听贝贝喊他一声爸爸。
但光听一声怎么够,要是以后每天都能听到,才是最美妙的……
这时在湖边小道上,有个四五岁小男孩儿正骑着自行车,他的爸爸在后面跟着跑,父子俩一前一后从秦川面前经过。
“爸爸,你还跑的动吗?我要加速咯!”
男人气喘吁吁地擦汗,但脸上洋溢着快乐:“你归你骑,爸爸当然跑的动!爸爸每天要绕湖跑一圈,可不能再胖下去了,要被妈妈嫌弃的,哈哈……”
“好咧,爸爸加油!”
在秦川眼里,尽管这对父子做的事情实在平平无奇,却叫他无比的羡慕,他也很想和贝贝在湖边这样玩闹,女儿骑车,他在后面跑,不论女儿骑得再快,他都能追上,然后父女俩的欢笑声洒满一路,这场面,想想就会很温馨,很快乐......
收回思绪,他决定给张清打个电话。
“秦川,什么事?”
“张总,如果贝贝跟着甜甜去了英国,她们娘俩儿结局会怎么样?”
秦川问的非常直白,对张清,根本用不着拐弯抹角。
张清似乎想了一下,才终于说道:“我不好随便乱猜,得看甜甜怎么和董事会以及她外公谈了,这么多年来,她始终盼着和女儿团聚的这天,对她来说,除了女儿,没有什么是不能放弃的。”
“那她有谈判的有力砝码吗?”
张清突然语气凌厉起来:“秦川,甜甜哪怕被董事会开除,丢了工作,她也会用心把贝贝抚养长大,你既然不要她们娘俩儿,就少给我啰嗦!”
“张总,息怒,我就是想来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张清骂了句脏话后,态度十分生冷地说:“解决办法当然有,不过懒得跟你解释!”
然后,电话就被她摁断了。
秦川当然明白张清的火气来自于何处。
现在事实已经摆着了,接下来等待着杨甜甜的,将是一场不可避免的风暴,张清有力使不上,只能干着急,而该如何解开这个局,秦川心里有个模糊的框架,但具体又说不上来。
他思索了一下,觉得还是要去找唐嘉韵问一问。
开车去了海棠街,贝贝正在唐嘉韵的房间里睡午觉,蒙奶奶坐在床边,轻轻拍着贝贝的小屁股,满脸都是疼爱之色。
“秦川,轻点儿,贝贝在睡觉,”蒙奶奶给秦川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秦川对唐嘉韵招手,让她出来聊。
听秦川说完,唐嘉韵想了半天,有些犹豫地说道:“这种博弈的层次太高了,我够不着……如果我是甜甜,你们都对我吹胡子瞪眼,也不认我的女儿,我干脆就硬气一点,直接辞职,大家互相眼不见为净……但这意味着和裴氏彻底闹掰,以裴氏在欧洲商圈的影响力,甜甜要再找份好工作,会非常难,除非她远离裴氏的势力范围。”
“你是指回国发展吗?”
“鹏实置业就是裴氏伸进国内的触角,甜甜没什么背景的话,还是要受到掣肘。”
唐嘉韵看着秦川忧心忡忡的样子,唉叹了一声后说:“向董事会示个弱,跟外公求个情,远离风暴中心,用戴罪之身回紫田,努力把鹏实的业务做大做强,将功赎罪,再慢慢让所有人接受贝贝,对于甜甜来说,会是最好的结局。”
然后,唐嘉韵语重心长地说:“秦川,听姐一句劝,不管你心里对卢苇有多少歉疚,都必须放下,这世界上谁不是背着些难言的沉重活下去的呢?如今不单是甜甜回来了,你们还有了女儿,跟甜甜认真谈一谈,把婚结了,她不能一个人带着女儿过日子!”
秦川接不上话,他当然知道,唐嘉韵说的完全在理。
见秦川沉默,唐嘉韵往他身上狠狠打了一拳:“甜妞儿对我来说,就是亲妹子,你如果不娶甜妞儿,那以后我跟你绝交!”
秦川揉揉被她打痛的地方,切了一声:“都那么大人了,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随便把绝交挂嘴上?”
“不绝交,还留着跟你称兄道弟么?你抛弃妻女,就是渣男一个!”
“胡说八道,我都没和甜甜结婚!”秦川硬着头皮回道。
“那你就更是渣男,未婚情况下把甜甜睡了,又只顾着自己痛快,安全措施都不做,让甜甜未婚先孕,现在女儿那么大了,反而还不认账,不是渣男又是什么?别用你和卢苇之间所谓的爱情来做掩饰,爱情也要分先来后到的,不信咱们把你的经历发到网上去,看看到底是骂你渣男的人多,还是夸你情圣的人多!”
秦川完全说不过她,只能转移话题:“好了好了,你去做晚饭,晚上我在你这里吃饭。”
“滚,不伺候你,”唐嘉韵使劲将他推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