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南卢苇聊的热火,秦川插不上嘴,草草吃了晚饭,就进卫生间洗澡。
他隐约感觉到背上有阵阵酸痛,在镜子前一照,是几块淡淡的淤青,应该是刚才被吕家的人给误伤的。
冲完澡出来时,卢苇已经回宿舍去了,秦川马上撩起背心,往沙发一趴:“小南,给我背上涂点药。”
陈知南过来看了看:“呀,又受伤了?”
“为什么要说又呢……”
“怎么伤的?”
“无妄之灾……”
取来红花油,陈知南小心地给他涂在后背上,她凉凉的手指很柔软,也很舒服,秦川心里突然有点原始的躁动,便努力转移思绪,把今天在蒋叔家的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他刚说完,陈知南就生气了:“这一家子真过分,不管女儿的死活,只顾着儿子,都什么年代了,还在搞重男轻女这一套!蒋俊也是的,他无论如何都应该回家露个面,现在把这种难题丢给了父母,自己躲在外地,算什么男人!”
然后,陈知南在秦川屁股上拍了一下:“你这顿打是替蒋俊挨的,他才是最该揍的那个!要是他最后没能赚到钱,空着手回来了,我看他也别活了!”
“小南,你的想法太极端,阿俊投了110万进去,多少还是能有的赚的。”
陈知南又打他屁股:“你能保证他真的是在工地做事?还是拿着这笔钱去狂欢了?
秦川愣了愣,马上说:“我下午和阿俊联系上了,他确实是在工地。”
陈知南不屑:“这又能代表什么!你别忘了最重要的一点,你们都不帮他,他只能依附着别人的工程队才能赚到钱,如果他的合作方,就是那个高明伟故意使点坏心眼,把蒋俊的钱坑了,他哭死黄天都没用!”
秦川马上挣扎着坐起来:“高明伟能使什么坏心眼,你跟我说说。”
“趴着别动,我再给你背上揉揉,”陈知南又把他摁在沙发上,然后说:“蒋俊和高明伟非亲非故,高明伟会那么良善,不在合作协议里给蒋俊挖几个坑?到时候随便找个由头,两人闹掰了,蒋俊想把钱抽出来,姓高的丢下一句钱都在工程里,你慢慢等着吧,一年半载后还给你,或者工程队陷入了什么三角债里,资金流紧张,蒋俊就只能干瞪眼吃瘪……这种借口我能想出一千个,还不带重复的。”
秦川听的一头汗,要拿手机打电话,陈知南把他手机朝桌上一丢,让他够不着:“蒋俊在卖房子之前,不和你们任何人商量,甚至连口风都没透漏一下,就可见他有多么执着,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不会因为你打几个电话就改变想法的,你只能静观其变。”
秦川十分无奈:“你说的没错,但我就是担心他,他不应该如此草率……”
“成年人的世界,不存在草率这个说法,只存在想不想做,”陈知南有节奏地拍他屁股,同时语重心长地说道:“将心比心,一个月前你坚持要与卢苇和解,当时我们都不理解,你还是排除众议这么做了,你自己都倔强地听不进任何劝,凭什么去指责和评论蒋俊?”
陈知南的话说得非常透彻,秦川突然有醍醐灌顶的感觉。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执念,蒋俊只是做了他认为正确的事情,他怀揣着希望,尽管行事冲动激进,其实归根到底,他只想用努力换来更好的生活……
再说了,在这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有未知性,不可以把蒋俊的结局想的那么悲观……
“聪明的孩子,你想通了吗?”陈知南问他。
“这个想明白了,但还有个没明白。”
“是什么?”
“我乖乖趴到现在,你也一直打我屁股打到现在了,我怀疑你是故意的。”
“呀!”陈知南的右手还准备往他屁股上拍,赶忙停下,然后憋着笑说:“弹性手感真不错,还挺翘的,就顺手打着玩儿。”
“现在换你趴。”
“不好,尺度太大了!”
“那我吃亏了。”
“一个男人,吃点儿亏又不碍事,看你小气的,”她突然捧着秦川的脸,在他嘴角边啵了一下:“扯平了哦!”
然后,她马上逃回了房间,立即将房门关上。
摸摸嘴边那处幽香,秦川突然发现,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久了,他对陈知南的好感在不可抑制地与日俱增。
这好感来的很纯粹,也很自然,或许就像以前妈妈说过的,小南和他的性格互补,她总能在他情绪不佳时,很容易为他画出一道名为解忧的彩虹。
于是他又有了期待,就像曾经盼着春节快点到来那样,渴望明天就能把日历翻到六月,然后在墨尔本的暖阳之下,将那抹金色彻底变成他的私有。
是的,要睡她一辈子!
……
平平淡淡过了几天,没有任何波澜,秦川白天工作,晚上和陈知南轮流给卢苇练口语,他抽空跟蒋俊的爸爸联系了一次,才知道吕家父子俩竟然真的没走,他们继续在蒋叔家耗着,铁了心要打持久战。
老米家的屋顶修葺完才几个月,就又开始漏水了,这是蒙宾去老米家打听之后,得来的确切消息。
听到这个,秦川突然有了不太好的感觉。
蒋俊离开紫田有些天了,而唐嘉韵也是,她一心扑在和姐妹们的新生意上,对紫田的事不闻不问,秦川跟她打过电话,主要是问她借车,准备这周末带陈知南去爬山,其次是想问问看,蒋俊有没有和韵姐联系过。
但唐嘉韵似乎非常忙。
“我两辆车的钥匙都在办公室抽屉里,你自己去拿,想开哪辆就开走……阿俊?他没和我联系过……哎呀,我说秦川你别给我添乱,我正忙着新投资项目,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韵姐,那可是你弟弟阿俊啊!你都不管他了?”
“我想管,但也要我能够得着不是!蒋叔也给我打过不止一次电话了,可你们叫我怎么做?帮他把海棠街的房子要回来?还是把他从外地揪回来?省省吧,我给他填了那么多次坑,难不成还叫我一辈子给他擦屁股?你喜欢护着宠着卢苇,我可不像你那么精力旺盛。”
秦川很无奈,只能将电话默默挂了。
从小到大,唐嘉韵一直是几人中的带头大姐,她对秦川蒋俊杨甜甜的关心和爱护,以及互相间的深厚感情,早就超过了普通人家的兄弟姐妹,但现在,她却无暇再去管蒋俊了。
韵姐应该是累了吧……
她肯定累了,已经30岁了,却还没结婚,一心等着七月份的到来,好将一切尘埃落定,而随着时间的临近,韵姐也终于开始沉不住气了……
秦川只能做出这样的判断。
可是,悄悄在改变的不止是韵姐,还有蒙哥。
贝贝住进韩峰家里至今,也已经有一个月了,蒙宾对此一直是放任和无所谓的态度,但秦川感觉得出,蒙宾并没有任何伤心难过,因为他和蒙宾之间偶尔也打个电话,蒙宾依旧是平静淡定,甚至还有空跑去老米家打听消息。
馄饨铺子里,吕兰离职了,张清又安排来一个新伙计,听说依旧是个年轻女孩,依旧手脚麻利干练,或许也同样拿着很高的薪水。
离馄饨铺不远的地方,蒋俊的老宅已经换了新屋主,但秦川没有再敲门进去看看的念头,因为当门开后,迎接他的不再是那张熟悉的面孔,那个地方于他而言,也就没有了任何意义,就像他从来不去杨甜甜住过的老房子一样,哪怕近在咫尺。
最后,他不得不接受一个现实,就是身边很多人和事都在潜移默化中变了样,各种紊乱的节奏交织成一首陌生的曲子,萦绕在年代久远的海棠街上空,这从来不是他喜欢的旋律,但他不得不用心去聆听,因为这曲子的吟唱者,是命运这个庞然大物。
……
星期五晚上,秦川下班后回到家属院,卢苇还在书房里上视频课,陈知南则在吃晚饭。
“秦川,回来啦……呀,这不是……”
“小南阿姨好,”今天跟在秦川身后的,居然是蒙贝贝。
她背着个小双肩包,一脸的调皮与可爱。
“小南阿姨,明天我也去爬山,妈妈同意让我跟你和小秦叔叔一起去。”
“好呀好呀,”陈知南眉开眼笑,又问秦川:“怎么想到把贝贝带来的?”
贝贝说:“我给小唐妈妈打电话,要她有空来看看我,但她不在紫田,她又说小秦叔叔问她借车,周末要去爬山,我就又问了我妈妈可不可以一起去,妈妈说可以。”
秦川给陈知南解释:“贝贝的妈妈是张清,在我车祸住院头天下午来过。”
“我记得她,非常强势霸道的一个女人,但她女儿倒是真好玩儿!”
过了一会儿,卢苇课间休息出来了,她见到贝贝,先是哇塞一声,然后牵着她的手跑回书房:“罗教授,看看这是谁……”
书房里满是笑声,秦川不禁感叹:“我妈一直很喜欢贝贝,有段时间蒙哥忙不过来,我妈甚至动过接贝贝去澳洲生活的念头。”
“我知道,当时我爸也同意了,他们都喜欢小孩子,但好像最后蒙宾不肯,就只能作罢。”
秦川长长地吁了口气:“不管肯不肯,贝贝在七月份就要被张清接走了,以后怕是没机会再见面了。”
陈知南轻轻咳嗽一声后说:“有的人注定会一去不回,别去想太多……但我昨天听卢苇说,卢菁她快回来了,就在这几天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