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不和卢苇的眼神接触,更没有同她说话,从包里拿出两张纸,轻轻放在茶几上:“卢叔,股权转让书写好了,我希望把它尽早还给金禾集团,请通知法律事务部的同事过来一次,现场审核文件内容,要是有不合适的地方,我好马上改。”
卢国民左手拿着纸,边看边走回办公桌,准备打电话。
卢苇突然出声问道:“也就是说,从此以后咱们就桥归桥,路归路了是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直指秦川。
卢国民不满地皱起眉头:“卢苇你听着就行了,不用多嘴。”
“爸爸,我不同意股权转让!”卢苇站起来,绕过茶几走到秦川面前,居高临下地瞪着他:“带走你的两张纸,你要还也是还给我和大姐,现在大姐人在国外,而我不接受!”
秦川感到为难,他没有理会卢苇,只问卢国民:“卢叔,这也是您的意思吗?”
卢国民似乎没料到卢苇会反对地如此激烈,思索片刻后说:“要不这样吧,秦川,还是我们之前说的那个做法,你报个价,我从你手里买回这些股份。”
“我绝对不允许这么做!”卢苇冲到爸爸面前,一字一顿地说:“在大姐回来之前,任何人都不要谈股权的事情!”
秦川冷静地反问:“卢苇,我不想欠你们家任何东西,这些股权本就不属于我,我把它物归原主也有错?”
“当然有错!”
卢苇突然夺回卢国民手里那张纸,连同茶几上的另一张,都塞进了碎纸机,又对脸上有怒容的卢国民说道:“爸爸,除夕夜在警局里,我已经把话讲的很明白了,你眼前这个男人,我和大姐都爱他!他已经与大姐分了手,接下来我要和他在一起,如果你和妈妈打算阻止我,我不会再管金禾集团,因为他,是我未来生活中不可替代,甚至是最重要的一部分!”
偌大的办公室里,寂静地针落可闻。
秦川脑子里一片纷乱,卢苇的偏激已经扭曲了爱情的本质,爱情应该是你情我愿,而非如此勉强甚至不计后果,她的追求太过飘渺虚幻,秦川自己却又现实地可怕……
父女俩无声较劲了片刻,卢国民眉宇间终于泛起一丝无力:“秦川你先回去,股权的事以后再说。”
秦川知道,是卢苇那句不肯接班金禾集团,狠狠击中了卢国民的命门。
但同时,他也清楚自己今天是白来了,正无奈地准备离开,卢苇立即伸手将他拦下:“站住!你还想被我撞一次吗!”
他不自觉后退半步:“卢苇,别闹,我要回家了。”
“我还有话和你说……爸爸,我要和秦川谈谈,不用等我吃晚饭了。”
接着,秦川就被卢苇连推带搡着,给拖出了董事长办公室。
拐了个弯,在办公区域长廊上,还有未下班的员工在走动,赵小苗捧着厚厚一本册子,正从财务经理室出来,她见到卢苇来了,刚想说什么,突然发现她正拽着秦川,赶紧咬住嘴唇,低头溜进了最近的文印室。
卢苇将秦川拉进一间小会议室,关上门后,秦川一把将她的手甩脱,怒吼:“卢苇你吃错药了是不是!你把股权硬塞给我到底什么意思!还是说你要我背上什么恶名?”
“我想干什么,你会不清楚?”卢苇一转身的瞬间,眼中已经含满了委屈的泪:“你别对我那么凶好吗,我已经不能再叫你姐夫了,我情愿自己被车子狠狠撞一次,然后你和大姐能回到以前,你们俩和好如初,就像当初的模样,可是你告诉我,这可能吗?本来这个时候,她已经是你老婆了,但现在……那些画面我们只能靠幻想了啊……”
卢苇的话太过催泪,秦川还未完全愈合的心又被针扎了一下,痛过之后,他突然意识到,在过去这些天,他身边有陈知南的时时陪伴,帮他度过了最难熬的日子,可是又有谁来好好安慰过卢苇?
孤傲的卢菁不愿让人见到她的眼泪,选择去异国静静养伤,而卢苇……她心里的苦痛不会亚于卢菁,却只能留在紫田,独自一人默默舔舐伤口。
秦川强忍着难过说道:“我和你大姐的事情,与交还股权完全是两码事……”
“不要再说了好吗,我都一个月没见你了,爸爸妈妈对我封锁了你的所有消息,今天我本来是见不到你的,偶然听到秘书和爸爸说,你晚上会过来,就一直堵在爸爸办公室里,等着能见你……我还想好了,如果你今天不来,我晚上就去家属院找你,我一定要见到你……”
小会议室里空气阴冷,墙角两个射灯的光芒极其微弱,它昏暗了卢苇伤心欲绝的脸,却照亮了那份一开始就不该存在的感情,自从卢菁离去之后,它不再有任何枷锁与束缚,开始日夜滋长,但秦川知道,它终将会毁灭,然后在卢苇的心头刻下深深的伤痕,要等很长时间才能彻底抹去,只因为他承受不起卢苇对他的任何感情,哪怕是一丝一毫。
甚至现在与她独处一室,都是犯了禁忌。
卢苇用力抹了一把眼泪,悲凉又无助地说:“那些股权你先拿着好吗,让我心里能好受些,我不想和你了无亏欠,我一定要你欠着我什么……”
在这个一切都乱套的傍晚时分,秦川不敢再说什么,怕乱上加乱,只能掏出纸巾递给她:“把眼泪擦掉,稳定下情绪,别让人看见。”
“那你在这里等我一下,让我静静,我这样子没法出去见人,过会儿我送你回去……”她擦掉眼角的泪水,走到窗户边,任由冷风吹乱她的发丝,然后面对着外面的夜空,沉默了许久。
附近高楼顶上的霓虹灯忽明忽暗,把卢苇纤长的身形映在墙上,看上去脆弱又孤单,也迷茫了秦川本该清澈的心境,他突然发现,上次卢苇在什么时候开怀大笑过,他已经完全记不起来了,过去那个调皮捣蛋的小丫头已经变了,以前的她,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但眼泪绝不会陪着她过夜,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笑的次数越来越少,变的越来越深沉,那双爱笑的眼睛,被泪水淹没的时间,却越来越长。
数分钟后,卢苇终于回过头,轻轻牵起他的衣袖:“我送你回去。”
秦川只能顺从地跟她出门,排队坐电梯下楼。
这一路上,他们承受了太多金禾员工的悄悄注目,好不容易到了停车场,他飞速跳上卢苇的保时捷,将那些八卦的眼光排除在挡风玻璃之外。
但他坐的是后排,卢苇马上拉开车门:“坐前面来。”
他不得不下车换位置。
暖车的时候,卢苇哽咽着问道:“你身上的伤,还疼吗?”
秦川没有看她,自顾自说:“不疼了,你这么对我,也让我心里好受了些,不狠狠出一次血,我都觉得自己还是欠着你姐什么。”
卢苇用力一捶方向盘:“你一定要把什么都算得这么清吗!非要让你自己觉得心安理得了,然后任由别人痛苦,你就可以因为互不相欠,而坐视不理了是吗!”
秦川答不上话,继续以沉默应对。
卢苇又抽泣着说道:“大姐知道你住院了,马上就坐飞机回来看你,是我去机场接她的……你在病房里昏睡,护士不肯让她进去,她只能在门外望着你,把自己哭成一个泪人……她心疼你受了重伤,又恨我如此狠心,想打我骂我却下不了手,因为她知道,你最疼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