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餐馆吃晚饭时,罗虹回忆起刚才的手术,感慨着说:“秦川这些年的医科没白读,顶住压力完成手术,确实好样的!最近几天是圣诞节假期,我可以在紫田待上四五天,然后就要回去了,接下来我不在的日子里,秦川你可得时时关注奶奶的身体。”
秦川赶忙答应,又接着说道:“妈妈,您下次回来估计是春节,现在离春节也不远了,干脆就别走了吧?”
罗虹摇头:“那不行,我平时在当地学校里工作,给孩子们教中文,请长假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春节时我肯定会回来,正式给你去提亲,我说你和卢菁现在怎么样?”
“妈妈,咱们挺好的,等春节后就去领结婚证。”
卢苇在一旁嘀咕:“春节之前,他们俩还要出去旅游一次,都还没领证呢,倒是先把蜜月给提前度了。”
“现在的年轻人,和我们以前大不一样了,等卢苇你结婚的时候……”
卢苇赶紧插嘴:“罗教授,我才多大呀,结婚那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接下来几天您都在紫田,抽空给我讲讲课好吗?”
“当然没问题,现场授课肯定比视频好多了,这几天只要我在家,你随时都能过来。”
“谢谢罗教授平时那么辛苦为我讲课,只可惜今天不能喝酒,不然肯定要好好敬您一杯!”
罗虹微笑:“等你顺利毕业那天,必须好好大醉一场,记得上次七月份一别,你还是个调皮捣蛋的丫头,现在转变这么大,真叫人想不到。”
卢苇嘿嘿地笑。
看着她俏皮的笑容,秦川不禁暗自感叹,要不是昨天卢苇来了京城,他现在估计还在回紫田的火车上,于是拿起茶杯,和卢苇的杯子碰了碰:“小丫头,好样的!”
吃了几口菜,罗虹突然郑重地对卢苇说:“你现在学的很不错,能跟上我布置的课程进度,我有个想法,你和我去澳洲待半年,我想办法把平时教的中文课停掉,每天一对一给你讲课,同时还能方便你学英语,澳洲当地人都是说英文的,你会有最好的语言环境,要是你想找跟秦川一样的口语老师,我可以叫我女儿陈知南教你。”
秦川光听着就心动了,妈妈的这个提议实在太完美了。
每天一对一不限时的授课,遇到难题根本不用打电话发邮件,导师就在身边,英文同时也不会落下,陈知南在澳洲生活了十年,她的英文肯定比秦川这个海归更溜。
而且对于秦川自己来说,和卢菁结婚后就能有充足的二人空间,卢苇不用每天晚上来家属院,小俩口关起门来想怎么甜蜜腻歪,都不会有人来打扰。
甚至其中还有更深层次的含义,妈妈对卢苇这样付出,卢家上下都看在眼里,她也是为了儿子在国内能过得更好。
卢苇的眼中有热切,她嘴唇动了几下,却还是说道:“谢谢罗教授的好意,但我希望留在紫田,目前的学习节奏我已经习惯了,不想在关键时刻换个环境,还要去重新适应。”
罗虹愣了一下,她没有再劝卢苇,只是对她笑笑:“那也可以,但你必须保持当前的状态,不能退步。”
“我懂的,罗教授。”
秦川悄悄看着卢苇,他不明白卢苇为什么会拒绝,但好像又知道了一些,因为卢苇在有意无意躲避着他的眼神。
饭后,三人回到家属院,卢苇准备回学校宿舍去了,明天她还会来这里,找罗虹给她讲书。
走之前,她拉住秦川:“姐夫送送我吧,这儿路黑,我有点怕。”
秦川知道卢苇有话说,便答应了。
从家属院走到南桥大学,大约有十分钟的路程,卢苇把包背在胸前,抵御着迎面刮来的冷风。
无声走了一段,卢苇终于对秦川说:“接下来你就留在紫田,好好照顾蒙奶奶和陪伴罗教授,没必要再去费城,我已经把这里的事情告诉了大姐,她正在回国的路上,她知道你即使去了,也会记挂着刚做完手术的蒙奶奶。”
“卢菁要回来了?”秦川有点吃惊。
“她担心蒙奶奶挺不过这一关,你会伤心难过,想在你需要她的时候陪着你,但她没把航班号告诉我,应该是不想我们大老远地去接机。”
“嗯,她应该明天就能到了。”
卢苇把手插进口袋,迎着风说道:“姐夫,再过一个月,罗教授就要去我家提亲了,我爸妈也经常念叨着,感情稳定就早点把婚结了,婚后多久生孩子这些事儿,还有爷爷奶奶,这次圣诞节他们就是要你去费城,向大家亲口表个态,然后就把大姐交给你了……现在所有人都盼着你们早日成婚,其中包括我,但又不包括我……我的矛盾你根本想象不到,既想见到你们俩幸福快乐的样子,又很怕自己会躲起来偷偷的哭,刚才我就在想,干脆跟罗教授去澳洲,待上半年再回来,但我实在舍不得与你,还有大姐分开……”
秦川完全接不上话,只盼着能脚下生风,马上把卢苇送到宿舍楼,但又知道她刚才的话一出口,某些隐藏已久的情绪对她而言,已经是决了堤……
理智与冲动在夜色里来回交锋,秦川用力把双手别在身后,同时互相紧紧扣住,怕自己突然情不自禁,会给卢苇一个拥抱,尽管他只想给她些许安慰,可那时的卢苇势必将在他怀里痛哭。
没有酒精的推波助澜,理智终于占了上风,他悄悄后退两步,与卢苇保持着一米以上的距离,只将孤独的卢苇留在萧瑟冷风之中。
接下来他们谁都不说话,继续沿着小路前行,卢苇终于加快脚步,她是在躲避着什么,还是想要追赶别的,秦川不敢去猜,他只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在某些特殊时候,他对卢苇的抵抗力几近于无,唯有用装聋作哑和逃避来做苦苦支撑……
到了宿舍,互相匆匆道个别,卢苇飞奔上楼,秦川对着她的宿舍窗口望了片刻,正准备转身往回走,又听到卢苇在楼上喊他。
他回过头,卢苇几乎同时扔下一个白乎乎的东西,随风飘得老远老远。
然后,宿舍的窗子便关上了,同时拉上的还有窗帘。
在十几米外的草丛堆,秦川找到了一架纸飞机,打开一瞧,上面只有用尺子画下的两条长横线,却没有任何字迹。
小丫头在玩什么呢?他心里嘀咕,然后瞬间便想明白了。
把纸飞机小心收好,在回家的路上,他给卢亚雄打了个电话。
老爷子的声音依旧爽朗:“我知道你要给老街坊动手术,没事,你就好好待在紫田,但是明年的四月份,你无论如何都要来一次,到时候,估计你和卢菁已经结婚了吧。”
“爷爷,春节后我就会和卢菁把结婚证领了,再过一年就让您抱上重外孙。”
“哈哈,好小子,我一定等着!另外替我向你母亲说声谢谢,每天给卢苇授课,这份情义可是太重了……”
简短的越洋电话结束后,秦川心情好了不少,有很多事情他无法转变,但是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的,他必须无条件去做到最好,比如给卢菁幸福美满的一生。
而卢苇那个空白的纸飞机,其实也是她对姐姐姐夫的祝福:未来的幸福生活,要靠自己去用心书写。
他很想告诉卢苇:任何时候都不要对爱情失去信心,我和你姐就是最好的例子,每个人都有专属于自己的一束光,当某天你突然找到它时,心灵深处的每寸荒芜都将变成绿洲,与此同时,全世界的焰火也都在为你肆意绽放。
这些道理,他希望卢苇能懂。
回到家,罗虹已经泡好了茶,准备和数月不见的儿子好好聊一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