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瞬间跳到了嗓子眼,秦川脑子里一片混沌,直到卢菁在旁边拍他,才赶忙回答:“卢苇家属就在我旁边,我把电话给她。”
卢菁接过后,嗯哦了几声,把手机扔回给秦川,然后一屁股坐在路边的花坛,哽咽着说:“小丫头无证驾驶加事后逃逸,被交警追了好几条街才当场抓住……十五天拘留逃不掉了。”
秦川被震惊地无以复加,在这个八月夏季的夜晚,他只感到浑身上下一片冰凉。
……
一个小时后,某交警大队的接待室里,当秦川与卢菁见到卢苇时,她已经在责任认定书上签完了字。
这里的警员认识卢菁,寒暄几句后提醒她:“无证驾驶逃逸证据确凿,按照规定拘留十五天,先去交罚款,然后给你妹妹准备几件换洗的衣服,寄到xxx拘留所,十五天后早上到这拘留所大门口去接她。”
“师兄,给你添麻烦了,”卢菁向对方致谢,又忍着满腔的悲愤,声音微颤着问:“能不能把这事情保密,尽量不要对外去说,可以吗?”
对方还是挺通情达理的:“可以,我们会尽量保密,不把消息扩散出去,但家人和学校都是必须通知的,你妹妹才19岁,就胆子这么大,要想办法收收她的心。”
“知道了,谢谢师兄。”
在他们对话时,卢苇就站在屋角,木然看着眼前的一切,她好似是个与此完全无关的人,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秦川好几次想与卢苇说说话,但还是放弃了,因为他能猜出,卢苇这么做……或许就与他有关。
当场交了两千块罚款,卢菁含着几乎夺眶而出的泪水,突然冲上去对着卢苇就是一记狠狠的耳光,秦川都来不及阻止她。
“菁,你为什么打她!”
把气的浑身发抖的卢菁往后拖,秦川又对着卢苇大吼:“快给你大姐道歉,快道歉啊!”
“为什么要道歉……”卢苇捂住红肿的左侧脸颊,额头两侧青筋同时微微凸起,毫不畏惧地与姐姐对视。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敢嘴硬!”卢菁指着她,同时用力抽泣一声:“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爸爸妈妈今天已经出差去了,等他们回来后,你要我怎么跟他们解释?”
秦川怕卢菁气愤之下再对卢苇动手,马上挡在了卢苇的身前说道:“菁,到时候再想办法慢慢解释……”
瞪着血红的双眼,卢菁怒视秦川:“解释什么解释,你难道还要再护着她吗?秦川我告诉你,卢苇以前虽然调皮,但不至于做今天这种事,你老是护着她惯着她,你就没觉得……你是在害她嘛!”
卢苇突然狂吼一声,竟然压过了卢菁的嗓门:“我今天之所以这么做,还不是因为你!”
她慢慢从秦川身后走了出来,含泪的目光冷冷朝向卢菁:“你上楼去给姐夫送点心了,把我一个人丢在车里,就没想过我的感受吗!你们俩天天你侬我侬的,我看着就恶心!”
她又盯住秦川,眼神阴沉如刀:“四月份在波士顿的街头,要不是我追上了你,你可能就坐公交车走了,现在我真的很后悔当时为什么要那么做,你去你的澳洲多好,留在紫田兴风作浪干什么!现在你让我觉得极其碍眼不舒服!因为……你把一直最疼我的大姐抢走了!”
卢菁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这是什么狗屁逻辑,秦川他哪里碍着你了!你不反省自己,还敢往别人身上甩锅!”
卢苇歇斯底里地叫嚣:“你什么都不明白,他就是碍着我了!我巴不得将他一脚踹去澳洲,最好和那个杨甜甜一样,永远消失别回来!”
秦川心里一阵悲凉莫名。
他和卢菁在楼上悄悄温存时,卢苇只能用无证驾驶和逃逸这种近乎于疯狂的方式,来狠狠发泄她心里的苦痛和不满,但秦川也有一丝庆幸,起码卢苇还保留着少许残存的理智,因为刚才对卢菁的那些话,她是故意反着说的……
警察走过来,从腰间取下手铐:“你们别吵了,她现在该去拘留所了,路上必须戴着这个,到了那里再解下。”
卢苇颤颤巍巍伸出手,冰凉无情的手铐瞬间将她双手拷牢。
眼前这残酷的一幕,让一贯坚韧的卢菁也低下了头,她背靠着墙,死死忍住眼泪,几乎把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
而同样的,深深的无力感和自责在秦川全身蔓延开来,从来都不是硬心肠的他死命捂住嘴,紧紧闭着眼睛,他没有勇气去看卢苇戴手铐的样子,只能任由泪水悄悄淌下,很快流的满脸都是。
他不敢否认,卢苇变成了今天这样子,他有很大一部分责任。
“押送车就在楼下,卢苇你现在跟我走,到了拘留所要服从管教!”
楼下的警笛声清晰可闻,还有警察严厉的声音,秦川知道卢苇正在被带离这间屋子,在这一刻,他只觉得天旋地转,甚至连呼吸这最基本的生存能力都在逐渐丧失。
他还有些话想关照卢苇,甚至还想像以前那样安慰她,但全身上下都像被针扎一样的刺痛感令他根本开不了口,他也不敢出声,因为一旦开口后,必定是如同地狱般的哀嚎。
“姐夫……”卢苇正在轻轻喊他,她的嗓音沙哑,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清脆悦耳。
秦川不回答,依旧闭着双眼,让眼泪狠狠冲刷他干涩的脸,心头的刺痛瞬间达到顶点,这种痛楚让他几乎无法忍受,双腿一软,便跌坐在了地上。
卢苇的声音就此消失。
警察的皮鞋敲地声正在逐渐远离,警笛声似乎也听不见了,世间万物仿佛都停止了下来。
假的,一定都是假的!他鼓起勇气睁开眼,望出去的却是被泪水覆盖后的一片朦胧,等他擦去眼泪,只看到了四周是冰冷的墙壁,以及庄严肃穆,神圣不可侵犯的国徽。
他再次低下了头,在律法的严厉和无情之前,眼泪只能是留给自己的忏悔……
卢菁走过来,用力把他搀扶起来,颤抖着声音说:“秦川,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我知道你心疼卢苇……我也是一样的。”
“菁……卢苇……卢苇她……卢苇……”
彻骨的剧痛让他无法阻组织语言,只能断断续续喊着卢苇的名字。
“我们走吧,还有事要办,”卢菁温柔地握住他的手,带他往楼下走。
取回自己的车后,卢菁载着秦川一边往家赶,同时一路塞着耳机打着电话。
她先把这里的情况告诉了出差在外地的父母,又通过私人关系,请人通知拘留所的工作人员,好好善待妹妹卢苇,不要让她吃苦受委屈,等几个电话打完,刚好回到翡翠湾别墅。
在下车前,她关照秦川:“你不用进去了,等我一会儿,几分钟就好。”
秦川麻木地嗯了一声,他的神经早已被心痛淹没,浑浑噩噩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卢菁再次出现时,她手里多了两个大塑料袋。
“卢苇的衣服……我准备好了,明天我就……我就给她……送过去……”
卢菁哽咽着坐回车里,轻轻揉了揉眼睛后,再次发动车子:“秦川,我送你回家,今晚……我住你家了,当我哭的时候……你一定……要抱着我,好吗?”
不等秦川回答,她就踩下了油门,又打开车里的音响:“让我专心开车,路上别和我说话,不然……容易出事。”
车内的乐声轻柔悠扬,却掩盖不住气氛的凝重,秦川能看到卢菁的眼角有泪水淌下,在等红灯时,她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绿灯亮起后,她继续倔强地冲入夜色中。
家属院屋里的灯依然亮着,桌上纸袋里还有没来得及吃的泡芙,空气中甚至隐约弥漫着刚才与卢菁拥吻的浪漫气息,就在进门一霎那,秦川恍惚之间觉得,自己只是下楼去送了一下卢菁,但墙上依然执着工作的挂钟,还有冷却不再温热的泡芙,它们都在无声提醒着他,此时已经过了晚上十一点半。
“卢苇应该也到拘留所了,小丫头现在好不好……”
卢菁喃喃自语,然后拖着秦川的手进了房间:“我现在想哭了,抱一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