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蛙是按照这个阶段沃贡的目的创造出来的,天生具有多变、承载和贪婪的独特功能。
数量的累积会导致品质变化,当可以作为自由寄宿离开的宿主小红蛙诞生后,沃贡感觉重大的时刻到来了。
如此完美的碳基生物将要改写阿土阿巴行星的命运和格局,或许也能改变沃贡在已知星系中的份量。
强者只会想要更强,更自由,而不是追求更公平。
菌藻蛙人“长者族”和“智族”“凶族”的矛盾激化,表面上看是对惨痛记忆忘却之争的分歧,实际上也是“长者族”权威和力量丧失的最后挣扎。
“智族”和“凶族”的矛盾取决于“纯族”的选择,这是合情合理的。
还没有哪种生物放弃自己基因的遗传,把心爱的雌体拱手让给他人。
“乌族”的存在时时刻刻提醒菌藻蛙人物种间异化和外力的冲击,一不小心,它们就将变成连自己都不认识的玩意儿。
这种固守物种特征的执念不知是好是坏,人类为防止此类冲击社会伦理的事件发生,制定了道德规范。
其他物种则以无法繁衍后代作为代价,主要是因为动物们无法通过技术手段突破跨界繁衍的瓶颈。
小红蛙出现后又被迷藏在黑暗空间,虽然其他菌藻蛙人似有觉察,毕竟只看到若有若现的一两个小红蛙,不会造成物种间的恐慌。
更何况小红蛙没有对菌藻蛙人社会进步造成任何影响,只像个影子偶尔浮现,很容易就会被忘记。
在没有看到大量小红蛙以前,菌藻蛙人还有其他事务要处理,选择性地忽视掉这个隐藏的影子。
忽然,不知是眼花了,还是搭错了波段。
异常的警告波不断涌进菌藻蛙人世界,他们眼前出现了数不清的、密密麻麻的小红蛙。
正当其他菌藻蛙人不明白小红蛙物种的意图,不知道是要表示欢迎,还是暴力相向时,小红蛙撇开他们,几乎是不屑一顾地离开深海,浮出海面。
场面确实太过惊悚。
试想一下,蔚蓝的大海上波光粼粼,海面平静,不时有一两条大鱼跃出水面。
忽然间,海面上没有了风,水平面纹丝不动,没有一样活物,画面仿佛被静止了。
接着,海水缓缓变幻颜色,慢慢变红,一种巨型红色怪物即将出现的阴森感扑面而来。
然后,不是一个巨型怪物,而是看不到边、连片成山的小红蛙暴突双眼从海水中冒了出来,杀气腾腾。
魔方岛瞬间就凌乱了。
平常叽叽喳喳的打闹、上下扑腾的乱飞,此刻都被吓傻了。
大难临头各自飞,往哪里飞?
难道飞去大海上,不眠不休,直到从天上掉下来,不被溺死就葬身海洋动物?
树倒猕猴散,往哪里散?
难道阿土阿巴行星还有更辽阔的陆地?
小红蛙具有两栖动物特性,深海和陆地可以完美切换,连个水泡都不用吐。
魔方岛能飞的飞到半空,能爬的爬到树梢,能挖洞的赶紧把自己埋了。
小红蛙军团气势汹汹而来,而且还连绵不绝,仿佛大海是个聚宝盆。
跳上岸的小红蛙永远也走不完,一只,两只……一亿只,两亿只……魔方岛站不下,就一只摞在一只身上,像叠罗汉一样堆砌在一起。
大开杀戒的时刻仿佛就在眼前,魔方岛所有动物都在堆成山的小红蛙面前止不住地颤抖。
从不思考死亡问题的动物在一瞬间明了了生命的终结时刻,不是不想抗争,这是一场明摆着还来不及扑腾就得死翘翘的游戏。
对,打开界面,刚选好角色,想爬到树上快活,游戏就结束了!
想错了,小红蛙的意图并不是占领,而是示威,传播某种先进思想,就像小公狗到此一游,挤了几滴尿在树干、轮胎、草丛里一样。
它们一动不动,或者轻微活动下不存在的脖颈,流露几个忽闪的秋波,粉面含春威不露地待在原地很长时间。
大概是地球时间的两天一夜。
然后,转身,颇有气势地重新返回大海深处。
惨剧悲伤地发生在不为人知的海洋最深处,海洋之心将遭遇物种出现以来的第一次屠戮。
这种结果并不是突兀、偶然出现的,什么因种下什么果。
生命是如何形成的?
通过长时间演进,走向哪儿?
这些结果是谁决定的?
谁能操控生命的走向?
没有。
一直以来生命就像个神秘礼物,没有人知道打开的方式。
高级智慧生物通过技术手段制造和改造生命体,是否会付出惨重代价?
沃贡蠢蠢欲动。
对于沃贡来说,这不是一次杀戮,只是一次大规模替换,用优良的小红蛙替换跟不上节奏的其他菌藻蛙人。
小红蛙技能远远超过其他菌藻蛙人,损失最为惨重的是“长者族”和“纯族”,他们一直不依靠技能优势作为生存发展的优势,战斗力最渣。
换种大计进行得很顺利,很快“长者族”已所剩无几,“纯族”因为有“智族”和“凶族”保护,勉强存活大半。
慢慢的,“智族”和“凶族”也变得自身难保,一只小红蛙能秒杀十多只“雄族”菌藻蛙人。
如果不出意外,全部替换的目的很快就会实现。
这个当口,普利普托横插了一杆子进来,直接捅在小红蛙的命门上。
降维打击的毁灭性有多大,小红蛙的伤亡就有多大。
被激怒和压抑的沃贡再也忍不住了,寄生在小红蛙体内,对抗其他菌藻蛙人和普利普托的攻击。
普利普托意不在打击,只想驱逐,没有痛下杀手,也没出重拳。
战争进入拖拖拉拉的阶段,小红蛙除了受到其他菌藻蛙人的袭扰,还不时受到从天而降的一记暴击。
打打停停,停停打打,沃贡就像固执的老年人,非要把自己撞在南墙上撞个血流成河也不肯罢休。
对于没有生死概念的高维生物而言,时间和牺牲都是能量消减的一个过程,没什么大不了的。
当沃贡耗费了大量能量在战争中,想要寻找援助和暂时逃逸时,才发现它们离不开阿土阿巴行星了。
流浪星际的时光已经一去不返,就算高维生物也受时空环境影响,离开阿土阿巴行星,他们就失去了唯一的庇护和居所,更加无法与一直在星际间穿梭、探究、学习的普利普托抗衡了。
到了这个份上,事情更简单了,不用想退路,干就完了!
寄生进小红蛙身体的沃贡不是沃贡种群的全部,他们的战争却陷入了孤立无援,高级智慧生物没有行动统一性,它们对宇宙和生命都有各自的看法和认知,行为也千奇百怪,没有组织性纪律性。
如果别的沃贡要那么干,只能代表那些想要战斗的沃贡,其他的沃贡该干嘛还干嘛,连围观吃瓜都没兴趣。
零星的战斗在不知不觉中损失了大半数量的小红蛙,碳基生命都有限度,在这场对于菌藻蛙人来说漫长而遥遥无期的战斗,对于沃贡和普利普托来说,只是一小段撕咬时光。
除了战斗死去的小红蛙,大多数都死于生命长度的限制。
更为致命的是,小红蛙是被沃贡改造出来的,本身具有很大的局限性,尤其在繁衍后代问题上,沃贡一直没有攻克创造生命和保证稳定遗传的技术难关。
沃贡能制造生命,一堆原子和神经元或者蛋白质片段、物种基因就能制造出完美的小红蛙,可是从无到有,没有菌藻蛙人的原始母本,小红蛙就是个沃贡臆想的空中楼阁。
生命有时很简单,有时又很复杂,复杂到即使最卑微的生命也能自我终结。
普利普托还是采取半拖半斗的态度,而寄生于小红蛙的沃贡却越来越感到战斗的严峻。
普利普托的外部施压不算致命,真正让沃贡走向销声匿迹的是宿主的背叛。
它们明明驾驭着一只自己制造、养大的小兽,却发觉小兽越来越不听话,内部细胞不断排斥它们,本体空间也在不停缩小。
沃贡寄生小红蛙身体不能是随意性的,想进就进,想出就出,脱离了自己的氨基身体,进入碳基身体,需要充分的条件和介质。
在海洋里,这种介质普遍存在,问题是宿主拒绝配合介质输入时,沃贡就像失去了身体的微弱意识,遭到宿主攻击,就变成致命打击。
沃贡选择了隐匿,排斥性极强的小红蛙会产生沃贡离开了它们身体的错觉,而沃贡也不采取任何反应,就像一颗与肉体融合的尖刺,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
这些聪明的沃贡被保存下来,就像小红蛙首领本体里的沃贡一样。
然而不是所有的小红蛙本体里都有一个沃贡,在屠杀菌藻蛙人之后一段时间,沃贡消失了,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直到,由拉他们激活了沉睡隐匿在小红蛙本体的沃贡。
沃贡知道小红蛙对菌藻蛙人物种修改了记忆,就像随意剪切、复制、粘贴画面一样,真相只是碎片化地深藏在残缺不全的记忆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