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太和露西聊的自然部分比较多,说起了生态环境下的食物链状况。
百合子聊起了自己的家乡,狭长、小而精致的岛国。
“你们人类并不是因为智慧爬上食物链顶端的,是因为凶残,就像我们的‘凶族’。没有体惜之心,都是巧取豪夺,没有为你们的小小星球做些好的事情。对植物不好,对动物也不好,有许多应该得到很好发展的生物物种灭绝了。”
大家“听”了这些话,顿时羞愧得满脸紫涨。
可是哪有这样和人聊天的,一上来就指责人,还尽往无法反驳的痛处下刀子,搞得气氛立马凝固如铁,所有人类心情都不好了。
菌藻蛙人见大家不说话了,收回长须,恰到好处地停止了不愉快的聊天。
他们从高台上翩翩跃下,像风中飞舞的花瓣坠落到了底层。
闲着也是闲着,大家也纷纷展开“蛙衣”,美轮美奂地从高台飘飞下到底层休息区。
到了“巢穴”的底层,大家才发现老青蛙们不是去休息的,他们鬼鬼祟祟地进入了一个“窟窿眼”。
这个“窟窿眼”大概是“会客厅”,有许多奇怪的蛙衣摆设,看上去更像成品蛙衣展示区。
再往里走,是空空荡荡的蜂巢,然后是挤满水泡泡的“荷叶彩葵”,果然是来休息的。
“长者族”没有进入水泡泡休息,又把长须挽在一起发光。
他们这样做的时候,大家都知道他们在传送信息,可这次信息不是传给同种族的。
露西没有转达给自救小队,只说“长者族”在召唤什么东西。
过了一会儿,蜂巢里忽然出现了发光虫子,光芒已经微弱,柔弱透明的六只脚朝上收拢,一动不动。
百合子和大卫禁不住好奇地用手轻轻触碰它们,发觉它们正在死去。
“长者族”菌藻蛙人把发光虫子放置到银色的操作台上,大家看到不同颜色的光从操作台的环形带里发散出来,照射着毫无反应的虫子们。
五个菌藻蛙人的长须相连围个大圆圈,像在进行剧烈的争论。
蜂巢外有几个“长者族”菌藻蛙人经过,并没有停下或者看他们,仿佛他们不存在一样。
怪异的菌藻蛙人长须相连地沉浮,红色、蓝色、黄色的光照射着虫子,好像在采取什么急救措施,又像在举行某种神秘仪式,但台子上的虫子没有任何复活的迹象。
也许这类不明原因的突发性死亡经常爆发,或者是“长者族”菌藻蛙人活久见,已经见惯不怪,显得毫不慌乱。
扎尔布说:“他们这样弄,有什么效果吗?不打针不动刀的,起码给输送点氧气,或者做个心肺复苏之类的啊,这样举着手电筒有什么用啊。”
大家都忍住笑,这个场合可不适合开玩笑,人家正在救死扶伤呢。
“奇怪的是,这些发光虫子跟他们有什么关系?”雅琪问。
“我感觉他们的关系很混乱。”
保罗慢条斯理地说:“你没听刚才讲,什么生物都有可能是她们的后代。”
大卫真憋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
仪式结束,“长者族”放下长须,他们的目光里完全看不到情绪的体现。
大家好奇地问露西出了什么事,露西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们如此冷静,就像坚硬的石头一样,令人无从体会他们的内在世界。
“它们都死了吗?”由拉问,问完就后悔,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嘛。
“它们有的好像死了很久了呀。”
百合子发现这些发光虫子死去的身体有些不同,有的柔嫩似婴儿,有的发黄僵硬如干尸。
“他们不会是在研究起死回生术吧?”
扎尔布的胡言乱语有时像打死师傅的乱拳正中死穴。
“啊?他们高级到这个程度了?”大卫也似乎被戳到开窍了。
以太说:“他们这样做,只是想挽救他们的物种免受灭绝。这些虫子似乎跟他们真有某种亲缘关系。”
由拉忍不住拉住“长者族”的长须,和他们主动联接:“你们真的在做起死回生的研究?”
“我们只是想改变目前幼体死亡的状态,不会做违反自然法则的研究。”
“你们平均寿命是多少岁?”
“五千多万个水泡,就是在水泡泡里睡眠的次数。我们‘长者族’都差不多到了生命终点,会选择理性终止生命。”
“如果能够研究长生不死的话,你们会做吗?”
“不可以。我们都会死的,就像秋天的树叶落下树干,就是为了给春天的小树芽腾出生命空间。”
“人类害怕死亡。”
“我们也害怕死。可是如果物种不会死亡,就会更加可怕。”
“为什么?”
“年老的有经验的生命体就会利用手里的能力和资源,抑制年青的莽撞的新生命,生命就不会发展了。”
这番话说得风轻云淡,让由拉对眼前的“长者族”油然生发出崇敬之情。
也许,生命本身才是星球的主宰,每个生物物种只是生命向前奔腾不断被剔除、淘汰、替代的个体。
个体的生存过程,是为了生命本身提供滋养的成分,代谢完成,即可死亡、消失,腾出更充裕的空间给积累经验、充满活力的新个体。
“长者族”菌藻蛙人的长须抖动,这代表他们情绪波动,就是人类所说的激动:“你们能帮助我们吗?”
“我们尊重生命规律,就算不想尊重,以目前我们的能力,既没办法帮助你们,也无法做到永生不死。”
“我们明白了。亲爱的人类,你们能帮助我们。”
“什么样的帮助?”
由拉真是害怕思忖不周,他们提出超出人类能力范围的要求。
“化解我们派系之间的冲突,让菌藻蛙人世界永远和平。”
哦,这何尝不是人类的终极愿望。
赞美世界和平!
由拉的心思开始飘飞,回想以前在地球上经常和爸爸一起看新闻,虽然国内和平发展,周边地区却常年战乱不断,打战在人类史上几乎从未停歇过。
他一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类,也许还没成年,鬼知道今年应该几岁了。
阻止不了地球上的战争,更别说跑到其他星球来阻止战乱,听上去简直像天方夜谭。
由拉尴尬地拥抱住菌藻蛙人:“这个,真的做不到。”
隔着蛙衣,他仍能感受到水族们的身体滑润,富有弹性,跟想象的感觉很不一样,他们体温比较低,有点冰凉的感觉。
菌藻蛙人被人类的拥抱弄得有点惊诧,他们没有如此亲密的情绪表达,除非在交配繁衍期。
这个动作对于他们来说有点无法接受,惊慌地从拥抱中脱离出来。
他们总是那个样子,毫无情绪波动:“你现在的激素水平已经失去平衡,需要医治,这样很不科学。”
“不,我不需要医治,我只是太抱歉了。这就是人类的真实情感。我们忧伤、快乐、痛苦、幸福、破坏、创造、尊重、包容……这就是我们。”
“人类的情感太复杂,而且相当无用,超出了我们的理解。”
“我们可以相互理解。我们相处的时间长了,慢慢就会好。”
由拉并不确定自己说的话,因为与此同时,“长者族”从他手中抽回了长须。
露西在由拉和菌藻蛙人交流的时间里,大致了解到了“长者族”的计划。
“智族”的搜寻虽然缓慢,但他们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浪费,并不急于一时,所以搜索得非常仔细,照这样下去,找到“长者族”只是时间问题。
“我们能帮助你们。”露西说。
“长者族”不明白一个小队里首领说没办法帮忙,另一个却说能够帮忙。
这是什么情况?
无组织、无纪律的表现?
青蛙脑袋转来转去,迷糊了。
“哦,人类个体具有不同的技能,我帮不了你们,不代表其他人不行。”
由拉明白菌藻蛙人的疑惑,因为看上去,菌藻蛙人就像从一条流水线上下来的模型。
露西知道“长者族”的计划和难点,那正是她、以太、百合子和大卫都能做到的部分。
为了省略语言转换的麻烦,露西直接模拟“长者族”波段频率发送出去,信息波在水里的传播速度很快。
相信一顿饭的工夫,菌藻蛙人世界都会接收到信息,虽然发给“女王族”的信息,“雄族”也会收到,这并不影响计划的实施,只是增加了丰富性和可能性。
嘿嘿,等着瞧吧,有好戏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