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来今日也该是冥市开放的日子,不知为何花桥上空空荡荡,冥界大门紧闭。
“咚咚咚。”逢春敲响冥界大门,那声音回荡几圈,像是有鬼也在那一头敲门回应她。
一个黑脸脑袋从门里探出头来,“逢春少主!”他像是见了什么怪物似地,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开门,再不开我就给你烧了。”
寂静片刻,“吱呀”一声门又开了一个缝,这次是煞白如纸的脑袋探出来,他有些心虚地看着逢春,“少主来了。真不巧,冥王说近日他要闭关,让把门给关了,谁都不让进。”
“冥王从前难道没闭过关?我看也没有关门拒客的。”
就知道今逢春不好骗……白无常咽咽口水,“少主,冥界的事你不是特别了解,还请别为难老白我啊!”
“不为难你们,我现在将你俩打晕,自己闯进去,冥王怪罪下来与你们毫无干系。”逢春作势就要出手。
“别别别!”白无常猛地将门推开,不顾黑无常的阻拦,“少主请进。”
逢春踏进冥界大门,上次来本就觉得这里萧条,今日看着好像更萧条了,路上是一个鬼影都不见。
“少主,请进。”
黑无常见白无常真要让她进去,惊得瞪大眼睛,待逢春进了殿门,白无常一巴掌给黑无常劈晕,再往自己脖子一点,也刷地倒地了。
逢春进了门,听到外头咚咚两声,摇了摇头,宁愿自己动手都不让我动手,都到了这儿了,冥王早就知道了。逢春却不知道众生井受创,相当于毁了冥王的耳朵眼睛,冥王闭关是真的在疗伤,而不是故意避客。
大殿上黑得可怕,只在那头点了一根蜡烛,微光照亮,上面没有坐人,有一幕铜墙,刻画了一张铜做的人脸,鼻子眼睛一应俱全,嘴巴悠悠张开,
“逢春少主,前来打扰本座闭关,有何要事?”
“冥王别明知故问了,想必你早知道我要来吧。”
“哈哈哈,”冥王气的发笑,复又忍不住咳了咳,看来伤得确实不轻,“你们两个真是绝配,我冥界是再也接待不起你们两位大神了,你只需承诺我以后再不踏足冥界半步,今天想干什么都随你。”
“冥王开玩笑呢,人都有一死,哪怕神也不例外,我到时候死了,还要回归冥界过奈何桥啊,就算今日我向你承诺,身死如何不踏足。”
“很简单啊,四处游荡,至灰飞烟灭即可。”
逢春一愣,原来是这个意思。
“扶和上神也与你承诺了吗?”
“他不愿意。”
“那他怎么看到想看的?”
上头不吭声了,那张铜嘴再也不张开了。
逢春莫名其妙地出来,见黑白两煞还躺在地上,整个冥界放眼望去灰蒙蒙地没有几个房子,也没有鬼,朝那奈何桥处走去。
今日奈何桥边也是空无一人,孟婆坐在凉茶摊子上悠然扇着扇子,她已经换了一副皮囊,红头发,一双媚眼,逢春一时恍神,想起沙漠上舀茶的娇媚娘子。
“少主,来了。”还是老妇的声音。
“你这皮囊哪里来的?”
“少主认识?有一段时间了,听说是个蛇妖,都说蛇最冰冷,没想到还痴情的不行。我是看中她这一头红发,虽然是直的,但颜色和你的很像,好看的很。”孟婆说着已经给逢春打了一碗汤。
逢春喝着这碗汤,看着她的红发随风而动,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冥界关闭,奈河桥上行人不再,黑河漫长延续,依旧闪闪发着光。
“前几日扶和上神来过,”孟婆又坐回了椅子上,摇着扇子道,“我确实给他熬过忘生汤。”
逢春吃惊地看她一眼。
她自顾自说起来,“那是很多年前了……先战神亲自来冥界找我,让我给扶和上神熬一碗忘生汤。”
那时奈何桥上人来人往,故人来时风起,两岸彼岸花飘动。
“战神大人,我孟婆可不会随便熬煮忘生汤,”她背对着来人,“下一个。”
一勺起落,一碗满汤,等待过桥的人排成长队,等着她赊汤。
“妖王出世,四界大乱,此时仙界需要一位最有力的战将。”
“战神说笑了,这和我孟婆的小小一碗汤有什么关系?”她手中没停,下一碗递给下一个人。
“我已经有了人选,此人今后可协助我拯救四界……但他为情所困,难以突破境界,这样下去难成大器。”
“战神大人,我只是一介鬼界女使,拯救苍生的事和我毫无干系。”
“孟芸。”
她手中一滞,汤差点洒到地上,抬眼有些生气道,“别随便叫这个名字,前尘往事已与我毫无关系。”
“芸儿,当初你我为了各自的理想分开,我不信你心中再无大爱。”
孟婆转身冷冷道,“不是为了各自的理想分开,而是你为了你的理想抛弃了我。”
……
“后来我还是给他熬了一碗,那日你和上神过来,喝了我的孟婆汤,药效相抵,记忆似乎慢慢恢复。”
“你是故意给他喝的?”
“少主想去桥上看看吗,只要不下桥,就不会有事。”
孟婆没有回她的话。
逢春走上奈何桥,这石板桥和外面的桥并无不同,只是两岸的彼岸花在无声提醒,像是两条血路铺在人生之河边缘,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
这时远处竟然有一艘小船徐徐而来,船很小,有乌蓬,水波不展,无人撑杆,有一盏红灯挂在船头,黑河、黑船,灰蒙蒙的天,红灯赫然醒目。
逢春看着它缓缓靠近,又缓缓错过她的眼神,从桥下穿过,“船上何人?”
船里传来一阵笑声,“少主,刚见过面就不认识了。”
红灯停了下来,船帘被掀起,一个男子走了出来。那男子看着不过二十出头,头发高高束起,一身黑衣,脸瘦长,一双眼炯炯有神,在河中高高在上的看着桥上的逢春。
真奇怪,明明是我在上,却总觉得他在俯视我……
逢春有点不敢置信,“冥王?”
男子笑笑,“逢春少主,幸会。”
他手冲逢春招招手,“请吧。”
逢春轻轻落到船上,冥王为她拉开帘子,“请。”
走进这小船,才是大千世界,这船里居然有一个硕大的屋子,雕梁画栋,灯火通明,中间有一个柱子,高耸入天,周围围着层层叠叠的柜子,抽屉成千上万,上百号人在里面匆忙走动,拉抽屉的声音此起彼伏。
“少主,这便是众生殿。”
逢春惊奇地观望一圈,“你这里比月老那儿大多了。”
冥王嗤笑一声,“毕竟生死事大呀。”
“少主过来是来问扶和上神之事吧。”冥王苦笑一声,指了指那高耸的柱子,仔细一看柱子上有一道不算浅的裂痕。
“这还是修复之后的,上神当时一剑下来,柱子都倒了。现在众生井都还没修好,所以只能请少主来此了。”
逢春沉默片刻,“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冥王看她一眼,手一挥,几十本命簿摞在逢春面前。他复又对着一个小官招了招手,“他是鬼史官,天上地下的事几乎无所不知,少主有事问他,本座身体不适,就不奉陪了。”
他似乎是有意避开,逢春看着他的背影,拿起了命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