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雨说下就下,毫无预兆。千魔窟所在接近沙漠,平日非常干旱,难得下一次场小雨,哪里遇过这么大的雨。鬼万愁见这雨下得蹊跷,连忙吩咐手下逃命,一时崖底异常混乱,洞穴门口都堵着人往外涌,人是越急越挤。
瓢泼大雨如同黄豆般一颗一颗砸下来,逢春全身已经湿透,抹了抹脸上的水。
崖底突然有人叫他,“逢春少主!逢春少主!”
逢春往下一看,居然是鬼千愁。
“逢春少主……让雨停下吧……好多人出不来……求求你……别下雨了!”鬼千愁躺在木板车上,两个仆人拉着他,看起来奄奄一息。
“你儿子呢?”阿梦大声问道。
“他早跑了,早跑了!逢春少主!赶紧让雨停了吧,他已经跑了……你当初说过,你和我的区别在于绝不会伤害无辜之人,此时你与我又有什么区别啊!”
逢春一时不敢看他。
“逢春少主……”
逢春往天上一飞,云雾缭绕,她一番搜寻,才看到半空中确实有玉雨星君拿着施雨法器在布雨,玉雨周身雾气缠绕,法器被她拖起,小小的玉瓶子里滔滔不绝地往下流着水,如洪水倾倒。
“玉雨,住手!”逢春想抢过她的法器,却有个身影拦在玉雨前面。
“阿启,你到底想干什么!”
“少主,算阿启求你,玉雨此次也是背负天命,如果不按时降雨,她会因失职被查办的。上次她去天之极,已经积满了业障,如若这次再失职,就要离开司雨司了!”
阿启的斗篷已经全被打湿,贴在了身上,帽子也掉落,露出他一张绝世的面容,苍白脸颊,眼若流星,如干涸沙漠中的一眼活泉。雨水打在他的脸上,落在他的眼角,化作眼泪滑下。
“她的区区官职,需要那么多人陪葬吗?”逢春指着窟下的一片混乱大喊。
阿启有些心虚,但人却还执迷不悟地为玉雨挡着。
玉雨还在他身后潜心布雨,千魔窟已经有一角倒塌,尖叫声此起彼伏,逢春气急,拔出短剑,大雨中发着红光,那红光映照着阿启额角的一块伤疤,是小时候为了保护她被冰刀划伤留下的,永生难消。
“肖启,你还想不想和我回魔界。”
阿启震惊地看着她,“春儿,你什么意思?”
“今日你跟她一路,从此我们就是陌路人。”
逢春的短剑攥在手上,但手无力地颤抖着,大雨的冲刷让她的视线模糊,眼前的人仿佛变成幻影,越来越远,越来越看不清。
突然雨停了,这是降够了,逢春又气又冷,大雨之中嘴唇发白。
玉雨回过头来,“逢春少主,天命难违,对不住了。”
她留恋地看了一眼阿启,阿启并未回她一个眼神,只是难过地盯着逢春。
她心下了然,“阿启,我先走了。”一阵风似地飘走了。
“春儿,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怕,我真的怕她受伤……对不起……”
见逢春呆呆伫立在云中,全身湿透,对他的眼神满是绝望,阿启小心翼翼牵起逢春的手,他的手很冰,让她狠狠打了个寒颤,但她此刻心软了,阿启的脸就在她的眼前,十万年如一日,从未变过,幼时互相保护历历在目,她甩不开这一双手。
阿启带着麻木的逢春落到山头的时候,崖底已经成了一条河,上面漂浮着尸体,千魔窟已经倒塌大半,还有很多人被埋在窟下。
“少主,鬼万愁弃窟而逃,鬼千愁也不见踪影。崖底伤亡惨重,具体还未知全貌。”
“少主,不是你的错。”阿梦迎了上来想安慰逢春,见阿启拉着逢春,又忍不住想质问他终于将玉雨送走了?但一时没有说出口。
逢春头发还滴着水珠,看向已经变成河流的千魔窟,不禁有些怀疑自己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所谓正确。如果没有自己为了一己想法觉得一定要收回此地,又太过心软没有及时制止玉雨,至少这些人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