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景楼的一楼的偏厅内,油灯燃了整整一宿。
屋里,几名设计师或靠在椅上、或趴在桌上和衣而眠。
炭火也一夜没有熄灭,屋内暖和。
杨承应端着油灯,在摆满尺规的桌上扫视。
和他一样整宿没睡的人,还有齐大壮,金州军械局局长。
铺在桌上的一幅幅图纸,既有铜铁煤等冶炼厂,也有枪炮、火药工厂的各车间构造。
都是秉承杨承应的意思,绘制而成。
金州是杨承应的起点,统治时间也最久,民心归附高。
再加上反间谍的意识好,和地理条件的原因,被杨承应挑选为外贸军火的基地。
对于外贸军火这件事,只能说思路一打开,什么都想得通。
经过几场大海战,西洋诸国已经见识到火器的威力,心里早就想引进。
只因为火器管理严,他们始终得不到大批量火器。
得知杨承应开始做军火生意,都纷纷表达出想要贸易的愿望。
要知道,西洋诸国已经打了好久,能得到质量上乘的火器,就能在下一场战斗中获得优势。
谁能抵挡住这诱惑。
在巨大的经济利益面前,杨承应也抵挡不住。
于是,趁着冬天闲了,召集金州军械局主要人物来沈阳,重新规划金州军械局。
看设计师们睡得正香,杨承应向齐大壮使了个眼色,两人离开了观景楼,在外面走一走。
“踏踏……”
棉鞋踩在积雪上面,发出脚步声的同时,留下一连串脚印。
杨承应道:“我听说了,你儿子立了大功,抓住一伙劫匪。”
齐大壮听殿下提到儿子,一脸得意:“蒙殿下的恩德,让那小子天天吃饱饭,长得壮,不像他老子十天有九天在挨饿。他当兵,我就告诉他,要是不知道感恩,天也不容你。”
“哈哈哈……”杨承应笑了,所有父母大概都是一样。
“殿下,咱们干嘛要把鸟铳卖出去?咱以前看过红毛番手里的家伙,看上去很像,质量一个天一个地。”
齐大壮非常不解。
“其实,你有一个误区。举个例子,罗刹国你听过吧,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但他们的冶炼技术很差,农民用的犁都是木头做的。”
“哇。”
“他们的冶炼技术想要达到我们的水平,还要几年。到那时,我们又是另一番景象。”
“殿下所言在理。”
“所以啊,你要把我们设计的图纸认真付诸实践,打造第一座军工重镇。”
“明白。”
齐大壮本来是饥民首领,在杨承应的培养下,逐渐掌握了这个时代最强大的兵器——枪炮制造的技术。
他知道,不论是在谁麾下,都能凭借这一手独门绝技衣食无忧。
但是只有在殿下的麾下,他才不仅仅衣食无忧,还能获得足够的尊重。
有些人嘴上尊重,私下称呼“奇技淫巧”,大有人在。
“我事情多,不能参与其中,重任都落在你的肩上。”
杨承应说道:“如果你觉得任务太重,可以对我说,我再派人助你一臂之力。”
“殿下放心,这点事咱能胜任。人多口杂,不能让咱们的好玩意儿被别人偷学了去。”
齐大壮拍着胸脯保证。
杨承应点点头。
祖大寿从枢密院匆匆赶来:“殿下,古禄格派人送来邸报,俄木布主动投降。”
随后出征将领岳讬、镇守集宁将军李国英的书信都先后送到杨承应的手上。
二人在信中都说了俄木布投降的前因后果,交叉印证,可以得到相对可信的结果。
俄木布因事情败露,已经吓破了胆。
古禄格、杭高、额璘臣等人奉命切断他们的退路,更令俄木布慌得不行。
不等岳讬大军赶到,俄木布主动投降。
岳讬信中除了说明此事,还表示自己会继续进军,抓住孙诚后才班师回沈阳。
杨承应放下书信,问道:“祖将军,此事你怎么看?”
“臣觉得,应该给岳讬将军去信,让他将俄木布等人带来,但不杀俄木布。”
祖大寿回答。
“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当然是将他带回来,当着文武的面处死,以儆效尤。”
“有道理。”杨承应点头认同,“再加一个茂罕,其余不究。”
“殿下仁慈,乃是天下百姓之幸。”
“你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
“跟着殿下久了,自然就会啦。”祖大寿还拉上齐大壮,“您瞧齐大壮,他以前可不是这样。”
齐大壮挠了挠头,说道:“人总得长大吧。”
看四十多岁的汉子说这种话,杨承应和祖大寿都不禁笑了。
按照时间推算,岳讬率军抵达归化城估计在十一月份,回来要到十二月份。
并且此事闹得沸沸扬扬,是该开一次廷议,好好说一说这件事。
想到这里,杨承应对祖泽沛道:“你通知在沈阳的官员,明日一早召开廷议,讨论俄木布一事。”
“遵命。”祖泽沛抱拳。
受影视剧影响,很多人以为每天都开朝会,那是不可能的。
皇帝本来娇贵得很,各地事务繁重,天天开会就不用办事。
廷议也是如此,没有天大的事,不会召开。
雪中三人散着步,忽然看到海兰珠、德音和布木布泰迎面走来。
“臣还有事,先告辞。”祖大寿见机不妙,赶紧溜了。
他溜走前,拉了拉齐大壮的袖子。
齐大壮总算反应过来,也说回去看看设计图,拔腿就跑。
“你……你们!”
杨承应转身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顿时无语了。
再回头看向三位夫人,杨承应的脸上露出一丝丝苦笑。
十一月初八日清晨,内侍王永找到工部营缮清吏司,和清吏司的主管东拉西扯一阵。
顺便让清吏司给王府送一张新的拔步床。
拔步床是古代传统家具中体型最大的一种床,多在南方使用。
因南方温暖而多蚊蝇,床架的作用是为了挂蚊帐。
在北方多睡炕。
不过,杨承应前一世是南方人,睡炕觉得太热。
修建观景楼时,他就要求工匠修拔步床,睡着舒服。
营缮清吏司郎中,小声问王永:“殿下的床怎么了?”
“你怎么知道是殿下需要?”王永反问。
“王府用拔步床,只有殿下而已。”
“额。”王永无语了,掩饰了半天白搭。
他只得小声回答:“床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