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立国二百六十余年,统治区域内遍布大官僚、大地主。
譬如大名鼎鼎的徐霞客,他就出生于这类家庭。
从始祖徐锢算起来,梧塍徐氏已经屹立数百年,曾经一度拥有田地十万亩,位居“江南首富”。
在人口稠密的江南,居然拥有这么多的土地。
不仅如此,由于徐家有功名傍身,完全不用向朝廷缴纳一丁点的赋税。
家中蓄养了大量的家奴,历史上徐家发生奴变,徐霞客的子孙几乎惨遭灭门。
最颇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后续发展,竟然是南下清兵帮他们追回了家产,把闹事的家奴抓捕并处斩。
当然,最大的地主还是朱家皇室,各镇藩王掌握大量土地和山川泽国的赋税。
并且对其他大地主、大官僚极度压迫。
最典型的一次就是开封破城前。
水淹开封时,朱家皇室出身的周王朱恭枵有足够的财富支撑起开封三次被围时的支出。
随后乘船离开,那些出过大力的大地主、大官僚,其中大部分竟惨遭抛弃,葬身鱼腹。
同一时代,蒙古贵族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们名下的属民,约等于奴隶。连手中赶羊牧马的鞭子,都是贵族们赐予他们。
真正是上无片瓦,下无寸土。
如果不把他们从蒙古贵族们手中解救出来,草原的经济是不会发展起来,也无法稳定提供牛羊等原材料。
杨承应召集各蒙古部落札萨克到沈阳会盟,也是想要实现这一个目标。
在散会后,杨承应首先召见科尔沁部左翼三个大札萨克——吴克善、洪果尔、栋果尔。
吴克善是杨承应侧室海兰珠的哥哥。
洪果尔是吴克善祖父莽古斯的弟弟。
栋果尔是吴克善的叔父。
除了他们,满珠习礼也在场。
杨承应等他们行了礼,赐座以后,说道:“如今蒙古各大部落首领齐聚沈阳,参与大会。这么难道的机会,有些话我想在会上说,又怕冷了会场气氛,所以需要各位帮助。”
三位札萨克面面相觑,都不由得皱眉。
能让已经臣服于大王的蒙古贵族们沉默而冷场,绝对不是好事。
吴克善躬身施了一礼,问道:“不知殿下在会上宣布什么?臣提前知道,才好有所准备。”
杨承应拿起桌案上的一本厚厚的书,说道:“这是我结合蒙古大扎撒令和大周律,由文馆学士花费数月时间拟定的法典。”
一听到“法典”两个字,他们就知道要坏事了。
他们早听说,前不久大王在漠北制定了一部法典,规范漠北蒙古和卫拉特蒙古。
“这部法典你们拿回去仔细阅读,我只说其中最重要的几条。”
杨承应继续说道:“第一,贵族和属民游牧所得六四分,贵族得利中再分二分给节制之衙门。”
吴克善本来有点犯困,瞬间醒了大半:“殿……殿下,属民皆是臣等所有,是祖上传下来的。属民游牧所得理应都归臣等。至于上缴管辖臣等的衙门二分利,这倒是合情合理。”
“那是以前,现在为了推行‘贤王’政治,这是必须举措。”
杨承应说话的口气不容争辩,“放牧所需马牛羊骆驼等物,则由理藩院根据你部上报属民的数目,花钱从你们手中赎买。
再由协领统一登记造册,然后发给属民放牧,年末算账,并且一年一算。”
上次是“买人”,这次是“买物”。
通过“赎买”的方式,变相的把属民从蒙古贵族们名下,转变成王府名下。
“可是……殿下!臣……”吴克善有些着急,都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自己的语言。
杨承应劝道:“事情有正反两面,你们只看到不好之处,却没有看到好的一面。
牧民发现有财产属于自己,只会更加积极的放牧,而不用你们拿着鞭子在后面逼迫他们。
另外,你们还能得到购买牛羊等物的钱财。并且马牛羊都由理藩院统一收购,不愁没有出路。”
尽管杨承应从经济角度分析,三人还是不约而同的想到杨承应是在变相削他们的权。
“殿下既然这样说,臣等接受便是。”
吴克善稍微一想,就放弃了争辩的想法。
这个世道,谁拳头大谁有理。
杨承应的拳头太大了,他们可不想落得腾机思那样的下场。
“第二条,废除贵族享有的‘初夜权’,同时不得随意侮辱自己名下的男女属民。”
杨承应继续提法典的内容。
“嗯?”三人都抬起头。
然后他们看到杨承应投来的冷峻目光,又低下头。
“遵命。”三人异口同声的回答。
封建秩序下的剥削,是全方位的。
那方面虽只是其中一部分,却是感官方面影响最深的。
杨承应曾经赐予一个叫苏班代的牧民一个荷包,并告诉他,谁敢再胁迫他交出老婆直管找王府。
因为在此之前,苏班代的老婆就几次被逼着侍寝布尔花诺颜。
杨承应一直记得这个事。
在苏布地死后,杨承应找了个理由剥夺了布尔花的世袭,发配到宁古塔挖矿。
“剩下的,你们拿回去好好的细品。”
杨承应伸了个懒腰,“大会上,你们可要认真的配合我。不管怎么说,我们是亲戚,将来我不会亏待你们。”
“臣等告退。”
三人和满珠习礼起身,捧着法典,转身离开。
路上,吴克善责备满珠习礼:“老弟,看到哥哥们受罪,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大哥,你让我说什么?”满珠习礼反驳,“这本法典乃是大王的意思,那就是国策,你叫我如何帮你!”
“殿下也太过分了。”吴克善无奈道,“步步紧逼,几乎把我们逼到悬崖上。”
“没你说的那么夸张。你们虽然让出了部分权力,得到的可是泼天富贵。”
满珠习礼安慰他们道,“别忘了,你们的札萨克是世袭的,王府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出一个世袭。”
“那你在王府干着有什么趣!”洪果尔轻飘飘的说道。
“如果我不在政事院待着,殿下会好言好语宽慰你们吗?都别忘了噶尔珠塞特尔台吉是怎么死的!”
满珠习礼没好气的说道。
众人一听,也就没有再抱怨。
就在他们离开以后,杨承应又召见了郭尔罗斯部左右翼札萨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