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令气温骤升。
旗舰辽东号在原城以南的海面上,杨承应打着油伞走出船舱,拿起望远镜向北方看去。
他知道叛民可能会有弓箭,不过这样的情况,叛民能射中他的几率微乎其微。
透过明亮的镜片,可以看到远方幕府军队排成数支纵队,骑兵队在队伍的两侧,步兵队在中间。
幕府军队从北方逶迤而来,战阵最前有数骑白马,马上的将军穿花样各式的甲胄,看上去挺有趣的。
他们追逐着衣衫褴褛的百姓,肆意挥砍手中的东洋刀,或是用手中的长枪,击杀跑得慢的百姓。
由于接到的命令是无论男女老幼,一概杀无赦。
所以,没有发生士兵扛着女人跑的情况。
鲜血浸润这片滋养他们长大的土地。
呼喊声,哀嚎声,充斥着战场。
“这个叫松平信纲的老中,还挺聪明。”
站在身后的郑芝凤,有些佩服。
他指的是,当大哥郑芝龙封锁了海面后,松平信纲没有指挥幕府军立刻出击。而是等到叛民失去了补给、饿得头晕眼花,而后发起迅猛进攻。
幕府这次是下了大力气,所有九州岛上的藩国都前来参战。
“不要急着感慨,再等一等。”
杨承应透过望远镜,一眼看到了那座城堡。
原城,是以前统治者有马贵纯营建的居城,城防结构完备。虽然废弃多年,外部结构依然完整。
而且杨承应发现,城楼上挂起旗帜,应该是有人作为临时的总大将待在那里,估计不简单。
事实也是如此。
幕府军虽团团包围了原城,却发现自己攻不进去。
试了几次,都被城里的百姓打回去了。
“走,回去吃中饭。”
杨承应放下有些沉的望远镜,转身进了船舱。
辽东号作为旗舰,有指挥室、厨房和食堂。
杨承应到食堂的时候,正赶上吃凉皮。
冰是萨摩藩给的。
“凉皮好吃吗?”
杨承应看着正在吃的德音,温和地问道。
德音以前不敢自己先吃,但和杨承应相处久了,又得到他首肯就先吃了。
听到杨承应问,她抬起头回答:“比起老家的味道差了好多,但有总比没有好。”
“吃完到甲板上走一走,看一看外面的情况。”
杨承应说着,把望远镜给了她。
德音一愣,问道:“把望远镜给了妾身,大王干什么去?”
“天气怪热的,我找个没人的河,洗个澡。”
杨承应说道:“等我踩好点,告诉你一声,让你带着姑娘们也好好地洗个澡。”
“嗯,这些日子热得我晚上都睡不好觉。”
德音点点头,出来了这么长时间,她已经没有了以前的胆怯。
她一路上跟着杨承应,算是把许多风景看了个够。各种吃的、玩的和看的,应有尽有。
正吃着,祖泽沛走了下来。
“大王,松平信纲在岸上求见。”
“他要见我?呵呵,为什么啊?”
“据说是有事相商。”
“请他来吧。”
杨承应说完,赶紧把碗里的凉皮三两口扒光,一抹嘴,起身去舱外甲板。
松平信纲乘着小舟过来,牵着绳子登上旗舰。
“阁下不指挥大军继续作战,怎么跑来我这里?”
杨承应明知故问。
“有件事,想请周王帮忙。”松平信纲涨红了脸。
在他看来,借海军的事已经够丢人,没想到还有比这更丢人的事要他开口。
“你只管开口,反正一切费用都是幕府出。”杨承应道。
“是这样,原城原是一位藩主的居城,城池坚固,难以攻克。”
松平信纲说道:“希望贵方能用船上大炮,炮轰原城。”
杨承应佯装思索了一阵,便道:“我要就近观察一下,不然要浪费弹药。”
“也好。”松平信纲觉得可行。
“侍卫队下船。”
杨承应向祖泽沛使了个眼色,祖泽沛下令。
除守船的侍卫以外,其余侍卫下了船,乘着小舟到岸上,然后集结成队。
一百多侍卫,都肩抗击发枪,腰佩雁翎刀,另一侧的腰间扎着一个皮套,里面装着刺刀。
他们用的是一款配有刺刀的击发枪。
等侍卫离开,杨承应正准备下船,德音拿着望远镜来了。
“你拿着在船上玩,我距离近用不着这家伙。”
杨承应笑着说了一句,旋即下船。
德音端着望远镜,望着杨承应上了高头大马,率领侍卫队离开。
自家男人真是威风!
这支数量虽少,却个个身强体壮的队伍到来,令幕府军发生短暂骚动。
和他们整齐划一相比,作为官军的幕府军,反而像叛军。
松平信纲指着不远处的高大城墙,说道:“这就是原城。城墙四面环水,又那么高。几次进攻,都失败了。”
这不用松平信纲说,杨承应也能看到。
他还看到,护城河上漂浮着不少幕府军士兵尸体。
好狼狈。
“想要攻克这座原城其实不难,我营中有一种炮,可以轻松的攻克堡垒。”
杨承应胸有成竹的说道,“就是有一点,当初我们约定的事,我大军不能登岸,这炮怎么运上来。”
“这件事不难。”
一听到可以轻松攻克,松平信纲立刻道,“只要大王肯调炮,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既然是这样,那我们立字据,省得幕府怪罪下来,我只是一小小的王爷,承担不起啊。”
“可以立字据。”
松平信纲当即在自己的帅帐,当众签了字据。
“再给我一些最好的马,我要用来拉炮。”
“没问题。”
杨承应拿了字据,回去调炮过来。
随军作战的立花宗茂,沉声道:“大将,这个明国人说的话,未必可靠。这世上哪有轻易破城的大炮,完全是一个笑话。”
“要说杨承应奸诈狡猾,那是肯定的。但是他不是那种满嘴说大话的人,他说有办法就一定有办法。”
松平信纲很肯定的说道。
帐内除岛津家、宗家和松浦家,这些和杨承应熟悉的人以外,都不相信能轻易轰开那么高的城墙。
尤其是有马直纯,这里可是他旧领。
他扬言道:“这是我父辈几代人辛苦修建的城堡,绝对不可能被杨承应轻易轰开。”
“日野江藩主,这时候可不是讲这些话的时候。”
松平信纲把脸一沉。
吓得有马直纯,屁都不敢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