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来谈到寇盗问题,不是就事论事说寇盗,就是绕回海禁政策上探讨。
其实,如果谈政策甚或制度,赋役制度是比海禁政策隐藏得更深的结构性问题。
明代中后期,里甲制度的松解带来了各种人群逃逸及相应的赋役无法完纳问题。
面对入不敷出的财政状况,明廷毫无办法,只得“加派”,导致地方上“贱民”骤起。
基于地方不稳定的实态,典籍的表述中“贱民”勾引所谓的“倭寇”和“海寇”便成为普遍,继而再无“贱民”而全部只剩下“寇贼即民”。
由于兵也源于民,所以贼和兵又很自然地相互转化。
到了明末,即便是倭寇已经消灭,部分有想法的地方官企图恢复里甲制度,也已经为时已晚。
以宗族血亲为纽带,以妈祖等为信仰,驾驶小舟,往来于江南与海外之间,贸易与海上劫掠都是日常生活的常态。
在国家没有恢复常态,百姓没有出路之前,不可能解决。
尽管杨承应网罗了郑芝龙、施大瑄等海上强人,却也警惕他们背后的势力。
郑芝龙的族侄郑彩、郑联,施大瑄的族弟施大福等,他们仍然居住在老家,借着族兄的身份,从事着走私贸易。
这些贸易,为他们带来了巨大财富。
也同时埋下可能的祸根。
因此,早在郑芝龙投靠杨承应之初,杨承应就安排闽浙人陈豹乔装成马二到李魁奇麾下做事,后来追随钟斌。
事实上,马二确有其人。不过,在一次意外中死去。
耿仲裕南下时,打听到了这件事,并且做了充足的调查。
回来后,他将这些事告诉了千里目的负责人公孙晟。
公孙晟按照这一情况,将陈豹进行了长达一年的培训,然后送到海外李魁奇的身边。
这一潜伏,就是长达十年。
期间一次联络都没有,直到最近。
陈豹杀了钟斌,拿出青旗,举起来摇晃。
施琅瞅见,大喊:“快靠过去,那是大王的部下。”
水手摇动船桨,将船迅速靠了过去。
施琅第一眼看到陈豹,大吃一惊:“怎么是你?”
“就是我,奉大王之命,诛杀逆贼。”陈豹施了一礼,抓住水手扔来的绳索,上了施琅的大船。
施琅盯着他:“你叫什么名字?”
“马二!”陈豹回答。
“好普通的名字,不过这样更好。”施琅别有深意的说道。
陈豹只是淡淡一笑,眼神重归于憨厚。
大船迅速靠向逃出来海盗们,船上的士兵拿出鸟铳,对着他们一阵又一阵的射击。
因中弹而坠入海中的海盗,不计其数。
鲜血将幽蓝的大海,染成了一片红。
在对待东南的问题上,杨承应的选择是简单的。
即联合郑芝龙,消灭刘香,拉拢陈衷纪。同时扶持施大瑄、甘辉等相对弱小的势力,还要直接拉拢闽浙本土人物。
历史上自明嘉靖年间一直到清康熙年间,这么长的时间里,如果说傅为霖、施明良、陈典辉、陈荣、蔡恺、高寿、朱友等人仅仅是机谋巧算,那么施琅、黄梧、陈豹、朱天贵等人,才是决定力量倾斜的关键人物。
在自己无法直接管辖东南的情况下,这种方式无疑是最佳选择。
这种思想指导下,坚决消灭刘香集团成员就是必须的,否则不足以展现威势。
荷兰人也在拼命的逃跑。
他们小心翼翼的绕开火船,顶着枪林弹雨,向南逃窜。
好不容易挣脱包围圈,当看到大鸟船时,布劳沃是绝望的。
“上帝啊,我是做了什么错事,要受到这样的惩罚。”
布劳沃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旋即命令船队冲过去。
很快,他就发现这很不现实。
大鸟船的传统战法,让他们无所适从。
眼看着好不容易冲出包围圈的船队陷入重围,布劳沃只能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投降。
损坏严重的桅杆上,出现了一个白旗。
“不要管它,全力射击。”施琅见状,对父亲说道。
施大瑄有些犹豫:“他们已经投降,我们再进攻是不是违反了大王的命令。”
“大王的命令是消灭他们,父亲只管遵照执行。”
施琅斩钉截铁的说。
陈豹也道:“施琅说的对,赶紧执行吧。”
听他们这么一说,施大瑄指挥船队继续猛攻荷兰人船队。
“总督先生,快乘坐小舟逃走吧。”
斯塔曼大声喊道,“敌人不懂白旗的意思,还以为我们是在给人办葬礼。”
“不!我是总督,怎么能逃走。”布劳沃拒绝。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敌人这是要把我们和海盗一起杀死,从根本上削弱我们的力量。”
“不行,我如果这个时候逃走了,就会背负逃跑的恶名,一生都要忏悔。”
斯塔曼听了,也焦急得不行。
眼看着船体被打得大大小小的洞,已经开始漏水。
“总督先生,您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舰队的未来考虑。”
翻译莫魁在一旁劝,“有人回去告诉范·迪门上将,这里发生的一切。”
这才点醒了布劳沃。
他在莫魁的搀扶下离开了旗舰,乘坐小舟,逃离即将沉没的船。
不想与船同生死的船员,纷纷跳入大海。旋即遭到枪击,炮弹也落在他们那里,被打得七零八落。
布劳沃目睹着船员的惨状,心如刀割。
还没得他感慨完,一枚铁弹落在小舟的船头,直接把小舟掀翻。
布劳沃一下子栽进海里,吃了好几口海水。
正当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忽然,一只大手拉住他,把他拉出了大海。
噗!
布劳沃吐出口中的海水,抹了一把脸上的海水,扭头一看。
原来是莫魁救了他。
莫魁靠着一块漂浮在海上的木板,带着布劳沃朝敌人的大鸟船游了过去。
斯塔曼看见,想喊住他们,却发现一支鱼叉抵在他的后背。
“我是闽浙人,你们别杀我。”
莫魁一边划,一边嚷着。
“你逮住的是谁?”其中一艘大鸟船的舰长见了,大声问道。
“是巴达维亚总督布劳沃。”
莫魁朗声回答。
“哦,逮到了一条大鱼。”
舰长大喜,命人把船划了过去。
布劳沃见状,挣扎着:“不,我不想被抓住。”
“总督先生,活下去才有机会。”
莫魁回头,用荷兰语说。
布劳沃不听,挣扎着脱离莫魁的手,准备自沉。
脑袋低于海面,却被及时赶到的辽东水兵一把揪住衣领,用力拉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