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杨承应从王宫赴宴回来,刚喘口气,黄宗羲气呼呼的来了。
“我不跟你去倭国了,也不愿意给你家当启蒙老师。”
“还有狗屁的辽东,我再也不去了。”
一进门,黄宗羲像吃了炸药一样,噼里啪啦。
完全不给杨承应开口的机会。
等他说完,杨承应才问道:“你怎么啦?谁惹你生气?”
“没谁!”
黄宗羲把头扭到一边。
杨承应笑了:“你该不会是听说我和海盗合作,又租借琉球王国的港口,很生气吧。”
“是也不是。”黄宗羲气鼓鼓的说道,“春秋时,楚国夺下陈国之后,有人给楚王送了头牛。
楚王好奇,问他为什么送他一头牛。那人说,你本来只是帮邻里打抱不平,现在却占了他的地,所以送头牛。
楚王听了,于是撤军,恢复了陈国。”
这个故事有很多版本,杨承应以前听的是另一个版本。
这个版本衍生出一个成语,蹊田夺牛。
“你说我帮琉球国驱逐倭人已经是大功一件,不应该和他们谈论港口租借?”
杨承应笑着说道。
“本来就是嘛,你这样的做法太不君子了。”
黄宗羲烦躁说道。
杨承应却哈哈大笑:“自古以来,仗义出手谓之曰侠。可出手之后呢?怎么善后才是重点。”
“什么意思?”黄宗羲疑惑地问。
“琉球距离我们遥远,距离萨摩藩近。我们一旦离开,萨摩藩的怒火,极有可能倾泻在琉球头上。”
杨承应说道:“君子不能慕虚名,而使他人招致大祸。正所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黄宗羲稍微一想,是这么个道理。
“即便如此,那也不该收钱。”黄宗羲皱眉道。
“生意是什么,‘利益’二字。你以为,我收的钱,能装进我的口袋?”
杨承应摇了摇头道:“这些钱一部分都是给士兵,没有钱,他们怎么养活一家人。”
“何况,我还有其他目的。”
杨承应小声地说道。
黄宗羲一听,来了兴趣:“什么目的?”
“大海之外有什么地方呢?有鸡笼,吕宋等地,上面待着从西方来的恶徒。”
杨承应小声说道:“我要把那霸港当成补给基地,将来把那些强盗都赶出大海。”
“那你也不该和刘香合作,他可是大海盗。”
黄宗羲的态度已经松动。
“眼下我的力量不足以覆盖东南,只能让利给这些海盗。等我腾出手来,解决一些事后,再来收拾他们。”
杨承应叮嘱道:“这事儿,你不能让刘香知道。”
黄宗羲点了点头。
“你还太年轻,等着吧。”
杨承应笑道:“等几天萨摩藩的使者到了,咱们就有一出好戏要瞧。”
“那我等着看好戏。”黄宗羲抱拳起身,抬腿就走。
祖泽洪端来茶水,与黄宗羲擦肩而过。
他笑道:“黄公子真是风风火火,刚才还气得不行,现在又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这就叫‘生气’,年轻人就该生机勃勃。”杨承应道。
“那是,曹将军也是一个生机勃勃的人。这几天,缠着水手教他怎么发炮,他也想当个舰长。”
祖泽洪想起曹变蛟那窘样,不禁笑出了声。
杨承应哈哈一笑。
正要品茶,却见宁完我进来。
“经略,萨摩藩果然忍不住了,派使者前来。”
宁完我把使者递来的书函,放在杨承应的桌前。
“坐。”杨承应边给他倒茶边道,“喝口茶,咱们慢慢谈。”
“谈什么?”宁完我也不客气,端起茶杯,细品好茶。
“等一会儿,你去见使者。”
杨承应说道:“只有一个原则,不与萨摩藩达成任何协议。”
“这话怎么讲?”宁完我问。
“你知道,为什么琉球国被萨摩藩入侵吗?”
“赏无可赏。”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杨承应给宁完我科普了一下萨摩藩入侵琉球国前后,萨摩藩的财务状况。
九州论富庶程度,远不如京畿一带。
而岛津家连年征战,财政已经出现大问题。
贸易就成了“补血”的重点。
这才有了后面的劫掠。
然而,岛津家和松浦家都有一个通病,都只善于破坏,却不善于建设。
前有松浦隆信,逼走了英格兰;后有岛津义久洗劫琉球,导致海上贸易受损。
“我懂你的意思,您这是把压力施加到满。”
宁完我笑道,“让萨摩藩不敢惊动幕府,以免彻底断了海上贸易路线。”
“正是这个道理,所以你只管气势凌人。”
“没有问题。”
辽东军与萨摩藩第一次正面谈判,就在第二天的上午举行。
地点是那霸港东南角,辽东军营地。
辽东军代表,是主管外交的宁完我。
耿仲明在一边旁听。
萨摩藩代表,是出身平氏一门的岛津家重臣,山田有荣。
会议刚一开始,山田有荣就历数辽东军的“罪恶”,强烈要求辽东军离开,否则萨摩藩会倾全力来攻。
宁完我听完,冷静的问道:“你知道琉球国的历史吗?知道琉球这个名字是谁赐予的?”
“那都是历史,不应该作为现在的证据。”
山田有荣狡辩道,“现在,琉球与我萨摩藩签订掟十五条,属于我萨摩藩的保护之国。”
“按照你的意思,拳头谁大听说的呗。”
宁完我反问道:“而且,掟十五条乃是你们与琉球国签订,绕开了幕府,请问你是国吗?”
“这话是错的,我们并没有绕开幕府,我们是得到了幕府的恩准后,由我军出师讨伐。”
山田有荣信誓旦旦地说道。
“既然这样说,咱们也不用再谈了。你们代表不了幕府,我们要和幕府讨论此事。”
宁完我冷笑着说道:“而且,依照贵方的逻辑,如果我军炮轰萨摩藩沿岸各地,也是可以的。”
“你这是威胁。”
“对待强词夺理的强盗,就用这种话比较合适。”
宁完我说道:“而且你必须搞清楚一件事,你的水师没了。如果彻底断了海上贸易,萨摩藩的财政能维持多久呢?”
山田有荣听到翻译说这话,脸涨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