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海和白彦台吉这是第一次踏上辽东土地。
从长昂开始,再到赖云歹,喀喇沁部落只活跃于蓟镇和辽西走廊一带。
如今,他们跟着苏布地来到北宁府。
一路上所见所闻,令他们心中多有感慨。
举目眺望,到处是依山而建的屋舍,远近参差不齐。
屋前屋后都有开垦的土地。
鸡鸣狗吠,喂养牛羊猪等家禽。
五里一茶棚,十里一酒铺,铁匠铺、杂货铺等随处可见。
来往行人,马车毛驴,多得擦肩接踵,挥汗如雨。
这情况,和他们预想的完全不同。
在辽东骑兵的护卫下,一行人抵达位于广宁的经略府。
杨承应在府门外,迎接他们。
“大首领,别来无恙。”
杨承应笑着打招呼。
“托经略的福,身子骨好得很。”
苏布地行完蒙古礼,把白色哈达敬献给杨承应。
杨承应双手接过,回赠哈达。
苏布地接过,转身指着阿海和白彦台吉说道:“我向经略介绍两位贵客,这位是喀喇沁大汗,这位是喀喇沁部落首领。”
“在下杨承应,见过两位大首领。”
杨承应向他们抱拳。
“不敢,不敢。”
阿海和白彦台吉行蒙古礼,并分别敬献白色哈达。
杨承应双手接过,随后把自己准备的哈达,分别送给阿海和白彦台吉。
苏布地又从人群中带出一个青年,来到杨承应的面前。
此人年龄估摸着二十出头,三十岁不到。
“这事我儿子,固噜思奇布。我老了,以后乌梁海交给他。”
苏布地笑着介绍道。
“经略大人。”
固噜思奇布行完蒙古礼,敬献哈达。
与前面不同,固噜思奇布躬身俯首,神态恭敬。
这是下级对上级,晚辈对长辈才有的礼节。
阿海和白彦台吉都吃一惊,心里对苏布地开始不满。
杨承应微笑着接过哈达,然后挂在固噜思奇布的脖子上。
他们更震惊了,这是在变相承认杨承应的上级地位。
还没谈,就来这一手。
杨承应说了声“请”,便拉着一脸懵逼的阿海的手走进礼堂。
礼堂内,杨承应就请阿海坐东向西,苏布地和白彦台吉依次一排坐下。
阿海毕竟名义上是喀喇沁大汗,表面上的尊重要给的。
杨承应则坐西向东,崔呈秀、阿巴亥、冯铨和金之俊等与出塞有关的大员们依次一排坐下。
“大明宁夏等诸边面临着林丹汗威胁,蓟镇和宣大又面临着皇太极的威胁。”
“我一直在辽南,接手辽西时日尚短。对于蒙古事务,也了解不够深。”
“本来应该派使者多加联络,而后行事。但边关形势紧急,不由得我不出兵。”
“这才邀请喀喇沁诸首领前来,一起商讨出兵之事。”
杨承应很客气地把话说完,静等对方回应。
“经略,我等都是粗人,有话直说。喀喇沁虽拿了明廷的几个臭钱,但不是明廷的藩属。”
阿海说话很直接:“你请我们来,话说得好听,但已经什么都准备好了。”
杨承应安静的听着。
阿海继续道:“怎么着?如果我们反对,你是不是就打算派兵攻打我们。”
“动武是最后的手段,却不是唯一的手段。”
杨承应说道:“诸位想一想,我虽入驻大宁一带,对你们却有很多好处,譬如面对林丹汗的进攻。”
“不只是你一家可以打跑林丹汗,皇太极也可以。”
阿海不屑地说道。
杨承应开始给他们讲道理。
“当然。但诸位想怎样去投靠皇太极,是打一仗再走,还是不打就走?”
“如果打一仗,打赢还好说,打输了怎么办。败军之将,可没有说话的权力。”
“不打就走,白白的送我一个草木丰盛的牧场,你们心里能甘心吗?”
“退一万步说,你们打输了,皇太极也不和你们计较,依然重用你们。请问,你们拿什么回报皇太极。”
“其他的,被皇太极收服的蒙古大汗又该怎么看?”
众人静静地听着,心里各有想法。
苏布地及乌梁海首领们心里很清楚,打?完全打不过。
特别是他们看到阿巴泰,心里更加没底。
“那,你能给我们什么好处呢?”
讲到实际利益的时候,白彦台吉开口了。
“第一,我辽东镇所有人本来是不允许世袭。但考虑到蒙古各部落的实际情况,允许部落首领世袭。”
杨承应说道:“但是各首领麾下的牧民要统一编册,接受政事院的管辖和灾后抚恤。
各首领的伴当核定人数后,给予的银两和物资,都由你们派人领取。”
“不行!”
白彦台吉脱口而出。
他说的不行,不是指首领世袭,而是牧民归辽东镇管辖。
伴当和牧民的区别,仅仅在于利益分配。
首领培养亲信,会把牧民那份给伴当。牧民归辽东镇管辖,等于是把部众全都划走了。
造成几个后果,一是没有牧民可以吸血了,二是伴当会因为利益渐渐失去忠心,三是自己等于被削了兵权。
“按照你这样的条件,我能等到什么?”白彦台吉质问。
“你可以得到世袭罔替的地位,这还不够吗?”
杨承应反问。
白彦台吉站起身:“我的权力是成吉思汗赋予的,不是你小小的蓟辽经略。”
“嗯?”
在座的武将们,虽没有听到翻译,光看白彦台吉的动作就了解一二,纷纷起身。
气氛一时紧张。
“都坐下。”
杨承应轻描淡写地说。
武将们这才入座。
杨承应笑道:“如果成吉思汗看到自己的不肖子孙,只能给打败过的女真人当狗,他还会认你吗?”
“你!”
听完翻译,白彦台吉气得浑身发抖。
杨承应缓缓起身:“既然谈不拢,那只好奉陪到底。回去拿上你的刀枪,组织你的牧民。
我要用你的首级,作为大宁城修建的奠基礼。”
白彦台吉冷哼一声,扭头看向苏布地:“苏布地,你为什么不说话?你该不会是真的信了他的鬼话,抛弃我们蒙古人的传统。”
苏布地缓缓地起身:“白彦台吉,我的祖上不是成吉思汗,只是小小的者勒蔑。”
阿海和白彦台吉都惊住了。